2018-01-05|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退後原來是向前:楊力州《拔一條河》

有一個不可思議的傳奇:據說從古至今,在美洲的印地安原住民,每逢久旱不雨,就會舉行祈雨祭,在誠心祝禱下,上蒼總是會以降雨來回應它們的祈求。這個乍看非常神奇的傳統,其實是理所當然的。因為祭典一開始就不會停止,不管是三小時,三天或三個星期,一直等到天降大雨才會終止。是的,只要永遠不放棄,就不會失敗。

 

當我看完楊力州導演的《拔一條河》(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這部紀錄片,首先浮現腦海裡的就是這個印地安人的故事。

 

2009年8月8日,莫拉克颱風為台灣帶來龐大的雨量,三天三夜連續下雨,創下許多地區的歷史紀錄。高雄甲仙鄉的小林村因為附近的整座山因雨崩毀走山,整個村被巨量的土石掩埋,數百人罹難。甲仙鄉唯一對外道路甲仙大橋因為湳仔仙溪潰堤,整座橋不見了,整個鄉的經濟與面對未來的信心,也隨著消失的大橋而瓦解。

 

連續一整年,村子裡每天都有人在出殯作法會。那是隨著隔壁已滅村的小林村陸續挖出的屍體而舉行的喪禮,整個村莊瀰漫著死寂無望的氣息。

 

當時紀錄片導演楊力州應便利超商之邀,到這個被風災摧殘的偏鄉去記錄這個便利超商為了鼓勵甲仙國小的孩子閱讀所提供的餐點與獎勵。楊力州發現了這個只剩下一百多人的小學裡的拔河隊,五、六年級只有三十來位,人人都必須是選手,這個烏合之眾卻年年獲得高雄地區的拔河比賽冠軍,連續多年代表高雄參加全國比賽,並且獲得全國冠軍。

 

 

令人動容的不只是他們幾乎重現五十年前紅葉少棒隊的傳奇,沒有專業的訓練設備,而將繩子綁在樹上練習,比賽時還要跟其他學校借拔河鞋來穿;而是在已灰心喪志的災區,孩子們透過最簡單的行動,給大人一點力量。

 

當孩子可以撐住不放手,媽媽們也就不會放手。我想,災區也終究會重新站起來的。

 

拔河是一種很奇怪的運動,你必須後退才會贏,而且不只是比力氣,單靠那些最有力氣的選手來贏得比賽,還必須考量到全隊的總重量,以符合比賽資格;而且非常注重團隊合作,整個隊伍的力道與施力角度必須一致。假如有一個人不協調,一下子就會兵敗如山倒。

 

當兩隊勢均力敵時,繩索似乎完全不動但這才是對選手最大的考驗,每個人都必須使盡全力,處在一種「撐住」的狀態。告訴自己,一定不能鬆手,不管多麼疲憊、多麼痛苦,就像那個傳奇中的祈雨祭,只要天不下雨,祭典就不會停止。是的,只要我們永遠不放棄,就不會失敗。

 

其實,除了紀錄片中永不放棄的孩子與大人令人感動之外,拍紀錄片的導演楊力州也很令人敬佩。我們都知道,在台灣拍紀錄片的人是一些傻子,因為拍紀錄片辛苦不打緊,而且幾乎要有傾家蕩產的心理準備。

 

在楊力州剛剛開始拍紀錄片沒多久,因為想了解在日本工作的台灣人,他與太太兩人跑到東京新宿的歌舞伎町拍一群台灣媽媽桑的故事。那群人飄洋過海在異鄉討生活,一待就是四十多年。當時楊力州的太太辭掉工作陪他一起拍片,兩人銀行戶頭付完機票只剩一點點生活費,在那高物價的日本拍片,實在非常辛苦。

 

夏天的新宿天氣非常熱,他看著地鐵旁的自動販賣機裡的飲料,實在買不下手。有一天實在又熱又渴,他把攝影機交給太太,跟太太說要上廁所,就在那車站前廁所打開水龍頭假裝洗臉時偷偷喝幾口水來解渴。

 

他說,或許囫圇吞水的聲音太大聲,引來旁邊洗手的日本人側目。他只好把水龍頭開得更大,埋入臉龐時一併洗掉臉上的淚水。

 

走出車站,他太太似乎感覺到他的情緒,溫柔的對他說:「我今天想吃鮭魚飯,你可以陪我嗎?」那天晚上他們也到超市買一瓶2公升的可樂回家。近二十年過去,鮭魚飯或可樂,已成為楊力州幸福的象徵。一直到今天,他進辦公室時,偶爾會帶一瓶罐裝可樂進去,也不見得會喝,往往就直接放進冰箱了,反正最後一定會有人把它給喝掉。

 

我知道有些朋友,小時候家窮,三餐吃番薯稀飯,長大賺大錢之後,無論如何再也不碰番薯稀飯;相反的,也有許多同樣經歷童年的朋友,至今仍常常吃番薯稀飯,好感恩如今所擁有的幸福。

 

同樣的經驗只因為我們認知與詮釋的不同,帶給我們心靈的力量也大不相同。

 


 

所有圖片來源:截圖自Youtube

編輯:熊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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