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民視總經理郭培宏所發起的“喜樂島聯盟”,以“獨立公投,正名入聯”為訴求,其所匯集的台派勢力是近年來最為浩大的一次。社會大眾有些對於這樣行動有可能刺激北京當局而感到憂心,也有人認為這樣無疑是在扯民進黨政府的後腿。然而作為一個台派青年,看著這場浩大的誓師大會,我的內心有著更深層的憂慮。
近期的民調顯示,“台獨主張”的表態率由兩年前的過半數已降至不到四成。許多人將這現象歸咎於對民進黨執政不滿的投射心態,以及中國對台的“一代一線”(青年一代,基層一線)戰略奏效,鮮少針對台派本身的路線主張進行批判與思辨。因為對部分的倡議者而言,獨立建國是帶有一種神聖不容侵犯的道德高度,而非處於能夠被論證質疑的價值層面。這樣塑造出的同溫層討論環境,在無意中形成隔閡,常使不同性質的群眾難以認同,甚或是產生反感。對內部而言,很大程度也限縮台派理論隨時局推移而演進的能力。以上種種的跡象,皆透露出獨立建國已有“信仰化”的傾象。
這樣的問題在作為倡議前線的各大專院校異議性社團,其所引發的效應更為明顯。318後異議性社團的人數曾明顯提升,然而近期卻都面臨交接困難與招不到人的困境。“留不住人”明顯已不是個別社團的問題,而是一個結構性的瓶頸。目前青年世代,無論是社會上的或仍在求學的,對於未來滿是迷茫與疑問。當群眾帶著這些情緒前來叩門尋求解答時,圖有激情與口號,卻缺乏一個扎實的理論基礎與明確的願景可以提供。群眾在認知到這點後所產生的挫敗感,是他們離開這個群體後唯一能夠獲得的。而若是期望以獨立建國來表達追求反體制反威權的訴求,170年前的《共產黨宣言》肯定遠比《被出賣的台灣》更具煽動性,對照如今的低薪長工時困境,也更加吸引人。本應作為進步價值的獨立建國,卻比超過百年的思想更不合當今群眾的胃口,這是何等的諷刺?最終留下來繼續經營的倡議者,看似熱情而堅定持續推動,實則是在一次次的動員衝撞中迷惘的持續消耗能量。這樣的窘境不僅單在異議性社團中,更是台派目前情況未如過去幾年所預測前景看好的真實寫照。
過去肇因於存在著中國國民黨這樣一個巨大而鮮明的敵人,台派沒有選擇只能將所有的能量集中在政治層面上。然而時至今日我們必須認清,我們現階段所面臨的威脅是來自披著本土政黨的中華民國政權。要知道這個這個政權是在長達70年的歲月裡,以滲透整個社會的根基方式進行殖民統治。若我們不以反向工程式的將人力與資源投注在台灣社會的各層各階,又怎能真正的從中華民國的轄制中解脫?
回到喜樂島聯盟的成立,這樣台派總會流的大好契機本可以是盤點各流派手中的資源,無論是從新打造一個全新完整的論述,或順勢推出解決台灣社會舉凡環境,經濟,教育等社會問題的政綱,甚或是對於這個將要新成立的國家一個明確且清晰的方向願景都是可以去思考去推動的。然而目前除了這如祭典般的成立大會以及與2020日本奧運正名運動共同串聯外,絲毫沒有在其他領域開始端出牛肉與整體社會進行對話的跡象。缺乏對話的過程要如何形塑出共同體?缺乏形塑共同體過程又如何能有正當的代表權?
喜樂島聯盟既然是以“台灣人民共同決定國家前途與定位”作為訴求,其中勢必也包含著至今仍難以認同獨立建國理念的族群。面對這樣的群眾,究竟該運用如宗教般的道德高度進行譴責甚至是切割,抑或是扎扎實實的燒出一盤讓人難以拒絕甚至願意為此堅定付出的好菜?與其去揶揄“XXX的台獨我不要”的論點,不如老老實實地承認,其實我們從來就沒對“我要怎樣的新國家”好好的進行通盤的政治論辯,更遑論在政治以外的層面將這樣的理念深化到台灣社會。這種停留在自我禁錮於如禱告敬拜,感恩讚嘆場域的訴諸小眾倡議方式,即是證明我們距離完全脫離中華民國殖民陰影的日子,還有非常長的一段路必須走的殘酷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