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之河 01 - 大福臨頭 | Mei Kong 01 - Lucky You

與沙發主(CouchSurfing)告別，揹起我與紛擾城市不般配的40L登山包，胸前另有一土色小背包納貴重物品，走下昏暗的台階，共四個樓層，每經過一個轉角，便襲來不同品牌的洗髮精沐浴乳味，想是外出歸家的人正洗去曬了一身的黏膩，沖涼；當時已過午，便沒聽見女人們炒菜時，敲得叮噹響的鍋碗杓匙，但嘰嘰喳喳的熱鬧仍是有的，就被掩在一扇扇門後。

距離與L約定的時間仍有四個小時，她要等太陽落得更低了，才肯從距離河內市區約一小時車程(機車)的菜園返家。

「Chi，抱歉，今天實在是太熱了。」

訊息傳來當下，我正焦急地尋找最近的咖啡廳，火辣的驕陽烤得人都發暈了，緊貼著背包的大面肌膚早已濕漉漉一片，幾成汪洋。十分鐘後，發現跟前精緻小巧的咖啡廳，便不自覺地加快步伐，也許是用了整身的喜悅開門，繫在門上的鈴鐺震得響亮，霎時，店內的客人便無不轉目注視這土裡土氣的短髮女孩；像誤闖了高帽子先生與三月兔的茶會，輕緩地卸下肩上兩個重擔後，我便羞赧地找了面街的單人位坐下。

「好，沒關係，妳慢慢來，要多喝水。」

送出訊息後，眼見著剛送上的那杯過份甜膩，已飲去大半，心想此處不宜久留，否則荷包得更乾癟，這才連上象徵著新興文明的免費WiFi，搜尋市內的圖書館；這是幾年來慣上的：到了一個新城市，總要探探當地的書館、美術館、表演中心等，這是它的價值，也是我與它的對話。

但，當下，我僅僅只是需要一個免費的避難所罷了。

高達41°C¹的炎日，便要脆弱的人類寸步難行，而肩上的15Kg包袱，使我放棄了等待公車的選項，聯絡好Grab Car (東南亞UBER)，我搭了一台有著亮黑皮革座椅的絢麗轎車抵達圖書館；走進閱覽室，添滿水壺，往嘴邊送了幾大口，便滿足地拖著腳步挪向靠窗的座位，屁股一沾到木椅，儘管頭上的老舊電風扇嘎吱作響，睏意卻迅速地占據整個昏脹發熱的腦袋。

「又熱醒了。」自言自語，抹去嘴邊的口水，窗外天色已半黑，右面白牆上，時鐘顯示6時48分；「妳等一下，我就快到了。」L正好傳了訊息過來。

洗漱好，擦拭因汗漬而黏膩的雙臂及脖頸，靜靜的走到大門口；也許是下班的車潮嗎，越南的馬路一慣風格是此起彼落的喇叭聲，誰也不讓誰，而此時竟更尖銳更急促，但我的心卻因為即將見到L而輕飄飄的，而晚風暖暖的落在臉頰上。

「妳是Chi?」過七點五分，移開停在手機上的視線，一個穿著墨綠格紋襯衫的女孩向我走來；大大的笑容驅走了初見之際的不踏實。

「抱歉，讓妳等很久了吧，肚子餓嗎? 先去我家，我媽煮好晚餐了。」

跨過L的機車後座，一路上我們互相自我介紹，也抱怨這天氣，但她卻說：

「妳知道嗎? 其實妳挺幸運的，這可是越南年輕人也沒體驗過的—46年來史上最高溫! 」

註1：2017年六月初，河內市區白日溫度高達41°C，但在濕度50%的作用下，使體感溫度更躍升至55°C，此為46年以來最高紀錄，詳見此報導(e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