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31|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詩務女孩(十五)

2 書店的瑣事不少,還好巴洛克分擔一半的雜務,讓南宮羽輕鬆許多。 在邀請詩人對談前,南宮羽抽空讀了艾瑞克的詩集,這本自費出版的詩集可說非常簡陋,裝幀、紙質、印刷皆很陽春,只有薄薄五十頁,上架後容易在書架隱形。 南宮羽還發現《艾瑞克掌中詩》是一本不友善的詩集,許多詞語長出荊棘,不斷刺著她的指尖和眼神,她邊讀邊躲那些尖銳的字眼,最後乾脆戴上「防扎詩眼鏡」,它能有效阻隔尖銳字句接觸皮膚和噴出的微量氣體,以免手指和眼神麻痺。 撇開這些缺點,艾瑞克的詩其實不差,詩短,節奏緊湊,雖無深厚強烈的美學風格,但充滿諷刺現世的意味,某些族群應該會喜歡。問題是該如何包裝它,讓它安全抵達讀者的掌心呢?這是詩人很少想到的區塊,一般詩人認為詩寫完就沒事了,拍拍屁股就離開自己的詩場,殊不知文學鼎盛的年代早已遠走高飛,擺在書店讀者就會乖乖取書結帳的美好氛圍,老早不存在了。 讀艾瑞克的詩可以讀到一股貧苦的況味,南宮羽似乎能看見他寫作的背影,那種不甘、不認輸、不妥協、卻心有餘力的不堪,結合煩悶、憂戚、憤慨、怨恨在詩句裡堆疊,他的傷不容易治癒。難怪維維安那麼辛苦,要顧及他的顏面也要試著打開他的心結,詩人的伴侶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唯美,生活中也沒有太多浪漫可言。 「想好要找誰與艾瑞克對談嗎?」巴洛克關心地問。 「我還在思考,要推艾瑞克這號人物並不容易,我想我會從最近自費出版的詩人著手,與他們商量,把艾瑞克插進他們的新書座談會中。他們答應的可能性不高,畢竟要和陌生詩人對談,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南宮羽輕嘆。 「我隨意翻閱一下艾瑞克的詩集,發現他以寫短詩為主,既然詩短,就可以設計一些小遊戲,讓讀者在玩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地吸收他的詩。」巴洛克提議。 「什麼樣的遊戲?」南宮羽感興趣地問。 「像是填詩遊戲之類的。」巴洛克煞有其事地說。 「繼續說。」 「我們可以設計填詩遊戲,根據直排橫排的提示,把艾瑞克的某一首短詩逐步拼湊完成,當然,我們一定要找出一首好記的詩,才能達到宣傳的效果。」 「設計提示並不簡單,不過,我們的目的是推廣他的詩,而非著重於遊戲本身。在遊戲過程中,他的詩句被思考數次,將成為讀者朗朗上口的作品。」 「我就是這個意思。」巴洛克開心地說。 「嗯。那我們分頭想想,該怎麼設計填詩遊戲。」 「好,這兩天我會努力構思。」 「另外,近年來很夯的直播,我們也可以試試看。」南宮羽心想,如果詩人的口條好,這不失為一種大量曝光的方法! 「好主意!」 3 是夜,南宮羽在巢穴閱讀。 如果說蒼鷹的時間是風,以展翼之姿丈量不斷重複的影子,那麼貝努鳥的時間就是詩,以寫好的、正在醞釀的、將要描繪的精緻夢境,燃燒成永劫回歸的存在感。其中或有斷裂、重疊、錯身、並行、靜止、孤獨、倒流、時差、鏡像,無損於詩的靈活運轉,團團意識火焰,遠望是一個巨大的圓。 塔爾奇奇的兩首詩,針對兩種時間,做了最佳示範。其一如此寫:   晨曦微微   鷹盤旋於天空   彷彿撥弄指針   日子慢慢轉動   鼓翼無聲   朝露蓄滿精神   鷹姿凜然   目光如神諭   迎風沐浴,穿雲梳理   羽掀廣袤藍天   喙啣無盡時間   沿著虛線折返,與山林對視   隨即以睥睨勾銷塵煙   持續地追蹤,狩獵   越殺戮越高貴   翏翏掩蓋了呼喚   猛然吹開平蕪,是鷹   鷹在秋冬之交橫渡日影 另一首則擴大時區,將遵循秩序的鷹錶,變成崇尚感覺的映鐘:   候鳥眷戀北方最後一勺雪   循著逐漸消失的冷冽   輕拍雙翅   一如幫天空畫眉   仰望者或許不知雲的位移   只因成排善意的羽毛   拂過下午的風   眼睛裝載蒲公英的旅行   許是去年秋天遺失的情節   停駐的身影於草坪   低啄深埋的故事   遠處忽傳兩三聲狗吠   秀逸的神態自屋前遁逃   光陰匆匆從掌心溢出   從掌心溢出光陰匆匆   自屋前遁逃秀逸的神態   兩三聲狗吠遠處忽傳   深埋的故事低啄   於草坪停駐的身影   遺失的情節許是去年秋天   裝載蒲公英的旅行   眼睛拂過下午的風   善意的羽毛只因成排   雲的位移   仰望者或許不知   幫天空畫眉   一如輕拍雙翅   逐漸消失的冷冽   循著北方最後一勺雪   候鳥眷戀 南宮羽始終明白,屬於貝努鳥的歷史航線擁有一股動態流逝之美感,在超高倍顯微鏡才能看出的縫隙裡,她試圖放入一面鏡子,讓它反映旅行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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