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歌

2019 第一波偷耳朵兇手。

一月中旬去了趟台北，幾份零碎的遊蕩筆記還晾在一整箱扛回來的絕版書表面，未完待續。看過落日飛車的專訪，裡面有兩件事挺有意思。一是台北這個城市的奇妙特質：安逸，導致停止生長的半熟狀態。二是英文寫作的漂泊性，那「沒有歷史」的抽離感卻讓私密的更私密，大方的更大方，異境周旋，有何不可。去年 Takao Rock 沒有去看他們氣得心底發炎，卻在月初，安溥的《煉雲原聲帶》簽名會上，一邊排隊一邊聽到音響悄悄播著她在「煉雲」翻唱的〈十年台北〉。

密集地聽 Daughter 的歌好像總在一月。那種感覺是吃冰吃到頭痛皺起五官，或者奔跑在大霧瀰漫的寒冷森林裡，換氣換到肺痛。儘管眼花，歌裡的寧靜又像湖心一樣。

Mogwai 本就是我常常抱在懷裡的後搖天團，但聽起 Helicon 1 是因為《美麗男孩》這部從劇本到剪接都不怎麼樣、但男主角是提摩西夏勒梅所以 everything is OK 的電影。它是其中一首配樂。當時我寫了一小段觀影心得去抽海報，描述「聽著有種備受祝福與愛護但終將自生自滅的失落。失落的不是你頭也不回內心的黑洞，而是獨立與疏離常常是太像太像。」

BOY 是從一個朋友那兒得知的樂團，因為實在是太喜歡了，所以我回贈了 Pete Doherty 作為答謝。紐約想像，台北想像，或者僅僅是對於一個城市的想像，是我們這種從鋼筋水泥長出來的血肉之軀混了一半的電子音效，總得在與巨大世界碰撞的過程中想破頭的。然而不厭其煩的是你又得在這團難以抵禦的混亂（假以新奇）裡去彷彿設身處地地談論初衷這件破事。這首歌的歌詞就挺琢磨這份想像的：想像遠遠地執著，而紐約代表著一個總在他方的也是不斷徒步靠近時就藏在心中的失落。

超譯一段：「而真相是 / 我說很無聊是假的 / 每條和你走過的街 / 都是紐約 / 那個轉角似曾相識似曾 / 狂奔而過 / 但你伸手指著他們懷裡的魔術 / 於是我們離家出走 / 在這條城市的燈流裡淘洗無垠的金心 / 沒有盡頭地夢想直到遺忘。」

懷著你所經歷過的熱鬧總和，遞給一個你終於發現你只想與之共處的人。

這首《刺殺傑西》的配樂，是吳明益在一個星期六的《苦雨之地》新書發表會時放給我們聽的。他說寫這本書的時候經常是在凌晨香港的機場，配著電影背面光影紛呈的音樂安神，因此如果我們讀著每一段字句都好像可以聽見這首歌，那麼這本書就算是完整的值得的了。

有時候也會有這種被深深陪伴的感覺。那甚至只是一段旋律，一段運鏡，或者一段不易磨滅的獨處時光，蘊藏著龐大能量卻無比內斂的壯麗感受。這些才是讓我們的靈魂得以存續下去，並且鋒利地、和煦地、堅定地盤旋不去的理由。

為它而生的小說已經擺在那兒了，我現在只想靜成一罐退冰的甜啤酒聽音樂。

Gym and Swim 是我去年夏天喜歡極了的泰國樂團。當時我在一間咖啡店裡起草新小說的大綱，思索著一種滿不在乎卻疑似深情的氛圍，然後我就聽到店裡輕輕砸著一段前奏鼓點，還誇張地震了一下，心想太對了，就是這種欠揍但是有點可憐兮兮的開場，並且充滿著速度感。它們是 YUUWAHUU 和 What time is it there?。我老是想著若是我要拍一部電影，就要拍適合把這兩首分別作片頭和片尾曲，的那種電影。

幾週前聽了這首他們較新的作品，MV 比音樂更迷死人：最喜歡這種不知所云又暢快淋漓的作品了啊。絕對是真愛，雖然他們大暖祭來了台灣表演我完全後知後覺。

還沒看《大象席地而坐》就把配樂給聽熟了。反正只要是後搖都值得左擁右抱，月光普照。後搖最美好的特質是，它就像一艘朝著螢亮星系疾駛的太空船，拖曳出極盡的幽深與廣袤，而只有你在船裡。之前還聽過一種形容：「閉著眼睛往黑暗一跳，會飛到哪裡誰也不知道。」想來是墜入內心的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