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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開始】 一把椅子、一張床、一道木門、一扇打不開的玻璃窄窗、一幅半成品的肖像畫,散亂的空顏料以及作畫用具,對亞倫來說,這房間內的擺設就是他的全世界。
亞倫蜷縮在椅子上盯著斑駁的牆面,老舊的壁紙滲出深淺不一的黃漬,似乎可以透過曲折的污痕嗅出潮濕的臭味,但他也不知道現在該把目光擺在哪裡。
望向窗外,永遠是昏濛濛一片,染著不變的氤氳,看不見其他人事物,宛若他認知的世界只剩灰色,再怎麼端看仍是一成不變,早就膩了。
而眼角的那扇門只有哥哥能進出。
亞倫不清楚哥哥什麼時候會來,哥哥出現的時間總是不固定,正確來說在這沒有時鐘的房間,亞倫根本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連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對於時間的流逝毫無概念可言。
他望著污漬也許是想觀察濕氣會不會蔓延開來,藉此確認時間的存在……
來確認所謂的一秒鐘不是一輩子。
亞倫時常覺得無聊,卻沒有想過要離開這裡,不是他不行或不能,而是真的沒有這個念頭,他所在乎的只有哥哥的到來,以及擺在窗旁的那幅畫。
那是他來到這個房間後,哥哥送的東西,原本就是要讓亞倫打發時間,但是亞倫的作畫時間極快,顏料往往不夠使用,當沒有顏料時,他就只好找個角落消磨無趣。
他玩弄腳指甲,輕撫衣服下襬,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在房間來回踱步,由於亞倫沒有鞋子,只好赤腳走路,他時不時覺得木製地板很燙,是燙到無法行走的溫度,所以他寧可像現在一樣呈現空殼狀態地發呆,也不願多做冗餘的行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牆上的水痕依然是那個模樣。
亞倫累了,正當要閉起眼瞼的剎那,他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咿嘎。
木門發出特有的摩擦聲,亞倫滿心歡喜地奔到門前,想要第一個迎接哥哥的到來。
「哥!」他馬上湊近金髮男子面前,似乎再靠近幾分,鼻頭就要撞到一塊了。
男子沒有排斥亞倫的行為,反倒是露出淡淡的笑容,輕揉著弟弟的髮絲。
「等很久了嗎?」男子捧著一大袋雜物,調整了一下姿勢,慢慢走進屋內。
一股難以言喻的熾熱在房內擴散了開來。
「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亞倫笑得有點勉強,不過能見到哥哥比什麼都還要開心。
男子感受到亞倫的額頭有點燒,於是快速收回了手。
「還是覺得很熱嗎?」男子關心地詢問,然後將手中的紙袋擺在床頭。
「腳底板熱得要死。」亞倫也隨著男子的移動撲到了被褥上,把臉埋進了枕中。
男子坐在床緣,順著亞倫的後髮,「那你還是不要下床好了。」
「不行,我還想要繼續作畫。」亞倫嘟囔著,卻沒有遏止哥哥溫柔的指尖在後杓來回撥弄,他喜歡哥哥這麼做,只有哥哥觸碰自己的時候,亞倫才覺得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感受的到哥哥的體溫、氣息與關心。
男子將視線瞥向亞倫的畫作,上頭的人物很明顯地就是在勾勒自己的容貌,他擰起眉心低聲問了句,「為什麼要畫我?」
「因為哥哥很重要啊。」亞倫轉向男子泛出微不可察的紅暈。
男子的面容皺得更緊,他走向畫幔,兩手並用地將畫布搬下,「別畫了。」
「為什麼?」亞倫跳下床阻止男子的動作。
「要畫畫可以,但是別畫我。」男子似乎話中有話,但亞倫不能理解哥哥的意思。
「為什麼不能畫你?」亞倫吼著,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大聲和哥哥說話。
男子回過身,背對著亞倫,他不敢直視亞倫清澈的瞳眸,每每凝視著亞倫的眼底,總會想起自己的罪。
「因為我不值得。」男子聲線細碎,而後就往木門走去,「我會再帶新的畫布過來,在這之前你先忍忍吧。」
亞倫慌了,這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情緒。
「我是要忍多久?我還要忍多久你才會一直留在我身邊。」亞倫從後面環抱住男子,「哥,這次別回去了。」他懇求著對方不要離開,連帶著名為『恐懼』、『孤獨』的感情一口氣點燃亞倫的理智。
男子抿了一口猶豫,還是將亞倫的手掌緩緩推開。
「乖,我一下子就回來了,好不好?」男子又變回原本溫煦的語調,好像哄著小孩子般捧著亞倫的側臉。
亞倫拽開男子的手腕,衝著他大喊,「我也要出去!」
「不行!」男子瞬間失了神色,亞倫沒有看過哥哥發這麼大的脾氣。
「為什麼不行!我也想看看哥哥的世界。」但是亞倫也沒有退讓,自己的決意讓眼尾沁出了幾滴濕潤。
「亞倫!你只能屬於這裡!」男子摟著亞倫的肩膀,卻也沒有壓下自己的衝動,保持著高聲喝斥。
「但是哥哥你卻不屬於我!」亞倫用力推開了哥哥的胸膛,男子踉蹌於地,淚已經滑過了半張臉,他不明白這些情感是什麼,他只是想和特別的人在一起,為什麼卻不能被對方體諒。
亞倫望著不講理的哥哥,逕自往木門外走去,踏出了未知的渴望,男子來不及拉住亞倫的手腕,他就隻身一人往什麼都沒有的門外而行。
「亞倫!不行!快回來!」
「哥,你看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亞倫扭頭回應著哥哥的呼喊。
突然。
似火煙的紅與黑蓋過了亞倫的視線,四肢不聽使喚,無法動彈,他發現自己的軀幹發燙發熱,明明沒有火苗,肌肉劇痛地開始收縮,皮膚像蠟一樣快速融化,慢慢轉為炭黑。
「快停止、快停止。」亞倫和男子幾乎是同時在乞求亞倫的身體變化。
──啪搭!
畫盤的掉落聲將男子的意識拉回了眼前的肖像畫,畫布上的亞倫被男子右手的筆刷畫出一道火紅的失誤。
男子崩潰地扔下筆刷,將畫作橫掃在一旁,低下頭摀著自己的臉頰,試圖抑制某一段記憶。
「對、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啊。」男子聲音顫抖,倍感畏懼與愧疚。
男子從指縫中察覺到紅色的油畫顏料沾染到了自己的褲管,他想起了那夜的火災。
因為男子的菸斗引發熊熊大火,火蛇竄得快速,根本來不及救樓上的胞弟,等到火勢撲滅,亞倫的房間裡只剩燒乾的椅子木床,半毀的房門、染黑的玻璃窄窗、如炭般的畫作,因燃燒從顏料發出的難聞臭味……
以及亞倫焦黑的屍體。
男子崩潰大哭,他完全看不出亞倫原本的樣貌,深受打擊,對那副光景揮之不去。
為了懷念亞倫,不忘記至親的存在,男人努力憶起弟弟的長相,他拿出全新的畫幔,再一次將『亞倫』的生命賦予在自己的筆下。
一把椅子、一張床、一道木門、一扇打不開的玻璃窄窗、堆滿亞倫的肖像畫,凌亂的空間對男子來說就是他的全部意義。
【全文結束】後面沒東西,只是剛好被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