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台灣也思服務學習,yes!與中正政治-日本教育旅行給了我這次隨團紀錄的機會。水俁,真的是一個一般民眾旅遊不會選擇的地方,我們在這個2萬逾人的小鎮,除了日本人外,沒有碰見任何外國人,空氣是冰冷而新鮮的,在一下車站的開始,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水俁病,一個曾出現在我們國高中歷史課本的「冰冷」詞彙,在台灣教育脈絡下,常常會被拿來與烏腳病、痛痛病作為考試內容。撇除考試,你可曾好奇:「水俁」究竟是一個人名?還是站名?或者,是一個地名呢?「水俁」,這個詞彙在飛往日本福岡的路上,我能感受到它的重量,因為它不僅僅只是個地名,同時也被貼上「日本歷史上最嚴重的四大公害之一」這塊撕也撕不掉的標籤。
1952年,水俁市的貓開始跳舞,舞步七零八落、顛顛簸簸,像個彆腳的肢體不協調患者 ; 甚至,有些還會爆衝至海裡、跳海自殺,市民們都稱其為「貓舞蹈病」。1956年,這個怪病開始攀入人體,一位小女孩全身抽搐、雙眼失明被送入醫院 ; 漸漸地,其他人開始走路搖搖擺擺、口齒不清,有人緩緩倒下、臥病在床 ; 有人則放聲大叫後立即暴斃死亡。這些民眾的住家幾乎都靠近海港,以捕魚為生,日本學者最終在「不知火海」與「水俁川」附近發現了污染物質「汞」,乃是窒素公司所排放。
我們從長崎下了熊本縣,轉JR新幹線坐到「新水俁」車站,約2小時車程。新水俁車站乾淨且明亮,非常新穎,對一個人口僅2萬多人的小鄉鎮(美濃區的人口還是他的2倍),從新幹線的接壤能看出日本政府對這個小鎮彌補的決心。這個小鎮沒什麼人煙、很舒服,街道整整齊齊的,偶爾飄出幾個煙嵐,是個美麗的溫泉之鄉,很難想像在60年前,這個地方發生過如此嚴重的公害事件。
走入「水俁病資料館」,聽老一輩現身分享、看館內無數圖文並陳的詳細資料及黑白錄像,在一塵不染的牆面上,羅列出因水俁病身亡的患者肖像,下方嚴謹地寫上其身份與發病過程,好像一部部記錄著患者與病魔纏鬥的英勇詩篇。這些患者大都一開始查不出發病原因,只好去當地診所,盲目地服用醫生開出的藥。在展館裡,有一大展櫃塞滿了藥的包裝,這是某一位患者在半年內所吃的藥量。在「水俁病考證館」,裡面放了一座小型的實驗室,或者,稱作「牢籠」可能更合適,這個小小的監獄,是「貓」的實驗場,用來尋找水俣病真確的病因。
窒素公司用了400隻貓,才確認有機汞的污染就是水俁病的主因,但他們決定隱瞞實驗結果,直到1968年經政府正式公布調查結果後,窒素方才停止排放污染廢水,但這一片海港早已變成死亡煉獄,更在民眾體內烙下難以抹滅的火痕。「你想要怎樣的未來?」這是展館透明窗戶上吻的黑字,背後是一片蔚藍的海洋,是親切又溫和的天空,是綠意盎然的大樹,我們可以看到,「水俁」在經過這60幾年的匍匐,改變了許多,包括:用水的檢查品質比日本各地更為嚴格、環境規劃更親向與自然共生......等。
但這些努力,還是無法改善可怕的事實:海水可以稀釋,但土壤呢?事實是,這些遭汞污染的土質,只是「藏」進了嚴密夯實的牆內,以一種眼不見為淨、鴕鳥心態做一個暫時性的處理 ; 現在,面臨即將到來的保存期限,這些含有污染源的土壤,日本政府勢必要做一個斷然的決定,是將其挖出來加熱消毒?還是透過化學方式混洗?或是,還有其他更有效的方法?而挖出後會不會又造成二次污染、重道覆轍?另外,更有一個無法抹滅的陰影是:「水俁病」一直與「水俁」聯想在一起,就像是一列鑲著一列的火車,甩也甩不開。只要水俁人到日本其他城市唸書,多多少少都會被貼上「水俁病」的刻板標籤,遭到排擠與霸凌,所以,越來越多的水俁人選擇只說自己是熊本人,而非水俁人,更甚者,舉家搬離水俁,造成此地人口大量外移。
水俁人就像原子彈的「被爆者」,過著彷如隱姓埋名的生活,他們深怕自己的另一半發現自己帶有水俁的基因,可能會有輕微的水俁病,或是怕將水俁病的隱性基因傳遞給下一代,造成畸型或軀體的病變,儘管,我們都知道「水俁病」已經是5、60年前的事了。
我們到了「Hotto house」,一間收容水俁病患的美麗處所,這時,我才驚覺原來現在還有水俁病患者。我們一進門,就看到員工充滿耐心地陪病患做手工藝,四周的木造建築讓整個氛圍暖活起來 ; 隨後,我們上樓聽患者分享他們自己的生命故事,最年輕的患者是從胚胎時期就開始染病的,母親吃著海洋污染的魚類,就這樣經由運輸系統,沈澱到胎兒體內,造成難以挽回的局面。這些患者仔細地教導我們製作花藝書籤、協助我們護貝,並幫我們在書籤上繫上娟秀的繩子。我們與他們握了手,並說著:「加油!加油!」,縱然我們自己也明白,不知道微小的我們能幫他們加上什麼油、能帶給他們什麼能量。我看著大家積極地排成一列縱隊,輪流與病患們握手,說著簡單的日語,這個畫面,讓我的眼眶不禁淌著淚水,久久不能自。
至今,雖然地方政府在水俁市下了很多工夫、建立許多慰靈碑與紀念場館(日本人真的非常會保存與研究史料與相關物品。)、訂定嚴格的廢水排放標準、定期做水質與土壤檢測與發配補助,仍有很多水俁病患者/家屬沒有獲得窒素及政府應有的賠償及保障,數十年來舉辦了大大小小的抗爭活動 ; 更荒唐的是,作為元兇的窒素公司竟在2012年易名為「新日本窒素肥料(JNC)」,斗大且嶄新的英文簡寫,深深漆在工廠的白牆上,似乎想擺脫水俁病的影子,並且,更加的門禁森嚴,禁止居民或組織入內調查,彷彿想掩蓋些什麼。
就如同中正大學政治系教授李翠萍所說:「不要把日本想像的太美好。」,我們逐漸體會到日本政府還有許多不願「直接」面對的真相,除了水俁病,還有二次大戰時偷襲珍珠港事件(遂造成原爆的後果)、南京大屠殺、生化實驗......等。
好在,在水俁,有一群認真的人們:這些病患們雖然口齒不清、講話吃力,但卻是用全身氣力、澆不息的熱情與我們交流 ; 展館人員們對我們展露出的熱情,他們拿出精緻圖板、道具跟我們一一解說水俁病的成因與目前的發展,以鉅細靡遺的述說,消弭我們對水俁病的恐懼與刻板印象。 這個曾經出現在我們國高中歷史課本的冰冷詞彙,透過實際走訪,在這一時半刻,暖活了起來,充滿了血色、富滿了情感、擎滿了意義,「水俁」不再只是個地名,更是一個與有機汞污染拼搏的血淚故事。
附註:Hotto house 在我們來訪後於臉書寫下的文字。
一般社団法人環不知火プランニング 台湾T大学学生さんたちが、福島原発事故以来ぶりの来水! 全員とは言わないが、ほぼ日本人が忘れようと頑張っている放射能汚染が、九州はおさまったかな?という判断により、水俣フィールドワークが復活したのです。まだ激しく細胞分裂を繰り返す成長期にある若者を守るべき国や先生としては、的確な判断でしょうね。 明日は、久木野地区で自然体験して水俣を満喫されま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