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鼓聲》_令人印象深刻的演出

因為在看《夜半鼓聲》之前，就已經知道這齣戲的類型是「史詩劇場」，而且還有布萊希特的關鍵元素:歷史化、以古諷今、疏離、史詩，所以讓我在觀戲的過程中，會不斷地去觀察。史詩劇場講求「真實」，這在戲的開始、中間與結束，都可以明顯的看到，剛開始工作人員在我們眼前搭景、架設，演員直接在場上著裝，克拉格將粉撒滿整臉，換幕時演員呈現靜止的狀態，而工作人員就直接走上來移動景片、道具，最後結尾一切回到最初，拿梯子把紅色月亮給摘了，拆掉大型景片，全部放進粉碎機裡，然後舞台幾乎又回到我們一開始進來時所見的模樣，彷彿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用這樣的方式傳達「真實」，是我第一次見到的，這樣的表現手法我認為是跟疏離是有聯繫的，因為一旦他們的動作停止，那些真實的情境一出現，我就會立刻從剛剛的劇情裡跳出來，然後情感中斷，變為理性的去觀看台上的一切，直至下場戲的開始。

再來談論到「疏離」，可以看到從頭到尾劇情都不停的要表現出這一切是「假」的。除了第一幕的表演中，演員們不自然、僵硬的表現方式，沒有過多的表情和動作，讓人無法入戲以外，在第二幕:櫻桃烈酒中，克拉格正與安娜的未婚夫起爭執，兩人正在爭奪誰才是安娜的丈夫，言語攻擊以及身高差距上的對峙，讓整個畫面格外的有吸引力，但在這個時候，既是工作人員，酒館服務生，甚至也是記者的也布許，卻開始和酒館外的某人說起話來，這樣的一個狀態會讓我們從剛剛緊繃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在也布許用兩個語言重複說一個故事的時候，我認為這樣的用意有兩個，一個就是透過一點搞笑的氣氛，拉長時間，讓我們的情緒舒緩。二則是除了身為劇中的角色以外，也扮演起說書人的角色，像我們觀眾再重述一次故事的發展。而後面的即興段落，對我來說是真正的跳脫故事來表現的，所以那個片段我可以說是在看一個搞笑劇那樣的概念，尤其我根本聽不懂他在講什麼，所以意外的覺得很無厘頭。再來還有說書人這個角色，其實不只是一個人來擔任，而是各個角色都有機會，而偶爾當他們下場的時候，是直接下台坐在觀眾席的地方，感覺是直接變成觀眾，其中未婚夫還直接抽起菸來，對我來說就感覺是他們下戲，跟我們一起在看上面的表演，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但同時他們也有些戲事在台下繼續完成的，像是一些對話的進行，所以可以說給我的感覺就是，一下入戲一下又被抽離的感覺。故事的最後更是直接表明，我們就是在看一齣戲，無論結果究竟是決定兩人要在一起，還是男生要選擇革命都無所謂，因為我們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演的，而現在要結束了，徹底把我們從戲中給拉了出來。

而這種演完下台的行徑，就可以跟打破第四面牆連上關係，原本我們是以偷窺的方式在看舞台，但在看這齣戲的過程中，有時就會突然發現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的感覺，各個角色在某些狀態下，會朝著我們這邊說話，彷彿在問我們話徵求同意似的，原本我們是個旁觀者，但在那樣的狀態下，我們像是也進入了劇情裡。最深刻的無疑是第四幕的小酒館，從一開始的煙霧瀰漫在觀眾席，就像把觀眾也包含在那，而演員成為了說書人，用言語描述著要革命的心情，要去對抗環境的不公不義，他們當時就面對著我們，訴說著窗外發生的事件，當下就覺得他在對我們說話，而在場的觀眾貌似就成為他們口中的革命軍，和他們一起面對這場奮鬥。另外很訝異的還有吵架到一半，演員衝下來從觀眾席的路口走出去，當下其實蠻詫異的，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呈現，可以說是把酒館的範圍拓展到了觀眾的位置這邊，拉深了表現的範圍，而我們就像客人一樣，觀看這一切發生。

在導聆時有特別講到要特別注重演員與文本之間的關係，所以不會只是單純的一個演員負責一個角色而已，而是可能會讓許多演員同時來詮釋一個人物，傳達文本背後想要表現的意涵，而這樣的表現是在第四幕的小酒館所出現，一開始因為燈光的亮度很強，對我來說無法很清楚的認得每一個角色到底是誰，但貌似在這場戲中各自是誰並不重要，因為從字幕來看，我發現某一個段落他們有部分人同時擔任了卡門這個角色，後面有一段也自稱都是克拉格，然後重複，或是同時說出同一句話。這樣的方式讓我更仔細的去理解他們刻意強調的句子，想要傳達的句子，像是革命所說的:「走吧!前進。」

說到史詩劇場又稱敘事劇場，上課中曾說到不只是只有演員的表演，而是擴展演出模式，所以其中還有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點，那就是有個說書人，也可以稱他為記者的也布許，會不時的唱起歌來，在他唱歌的途中，常常起到抽離的作用，尤其是當劇情中角色們正在對峙的時候，放下一些不合時宜的音樂唱歌，氣氛完全就被破壞掉了，注意力瞬間從劇情轉移到他的身上，更別說唱的時機、音量不對，被角色叫他閉嘴的有趣行徑，也是一個抽離的方式，會覺得這一切變得好笑，而不是體會到故事中的嚴肅氛圍。再來唱歌還有一個作用，除了台詞本身的意義以外，音樂的歌詞也會跟劇情的內容有關，讓我們去思考歌中想要表達的意義是什麼。像在酒館的那一幕，歌詞就多次唱出純真、沒有什麼話說、你一直想起我嗎?來跟現場所講的台詞做一個對比，讓我們去思考究竟是台詞還是歌詞所描述的才是真正想要傳達的意思。

最後不只是演員的說話，和說書人的角色來達到抽離的效果。包含整體的布景設計、工作人員的放置、調整道具，還有燈光直接的裸露，都讓這一切變成假的。更不用說我們無法忽視的字幕，一般的字幕上都只會呈現台詞和歌詞而已，但這次卻不一樣，連那一幕所要展現出來的舞台擺設都直接用文字表述出來，可以直接知道是幾張桌子和椅子，這樣就會讓人明白一切都是設計好的，就只是大型道具的一部份而已，都是人為去擺放的，只是在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