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新聞報導有關藝人孟耿如胞弟輕生過世的消息。
同為憂鬱症患者,在新聞上看到因憂鬱症逝世的新聞時,我總感到很沉重地難過。
可是,我的難過為的不是當事人的逝去…
而是心疼他在離開之前,不知歷經了幾百萬次掙扎、不知捱過了多少旁人無法理解的疼痛、不知多少次在快要跳下生命斷崖前又默默吞下鎮定劑讓自已就此睡去、不知在多少次用力吶喊發出求救後無人回應而一再失望…
對我而言,我不會說「請別為我流淚,因我至少離開了我的痛苦」,而是:
「是的,請為我流淚、請為我心疼,因為在這一次真的離開之前,我已經在上萬的夜裡,孤獨地一個人在黑暗裡一次又一次地用力接住自己。」
看到這裡,也許會令人感到沮喪,難道作為鬱者的親友只能接受這樣可能的結果嗎? 通常面對一個悲傷的人,人們通常不知道能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他們也許看見了那悲傷,但不確定該怎麼做才能幫上忙。
其實,不論是鬱者,或是在痛苦中的人,最希望的,未必是痛苦被解決,而是痛苦「被看見」。
依我自身的經驗,我明白,在我們的社會裡光是談論痛苦,就是「不被允許」的。
當一個人因為身體或心理不癒的痛苦而絕望至極時,如果這位受苦者提起了勇氣或再次敞開了心房向他人訴說,往往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回應:「你要想想在加護病房那些想活下去的人」、「還有很多人比你慘」、「不要想太多」等等的。
對受苦者而言,除了原本使他受苦的東西外,再嘗試與他人連結後,又受到了「否定」,這是二度的傷痛。
痛苦受到否定,那是非常難受的。
因為對當事人來講,眼下的痛苦是如此的龐大而沒有可逃之處,但他人卻否定了這樣真真實實的痛苦。
明明如此真實的東西,要我們怎麼「不去想它」?
我們知道在醫院的加護病房有很多身體痛苦想活下去的人,我們也相當希望他們能有機會被救回來,這是一個事實;但是,此時此刻的我很痛苦,痛苦到我沒辦法再活下去了,也是一個事實。
這樣的事實雖然難以令旁人理解,但也不是沒有任何彼此靠近的方法。
角落星在這裡分享一下自己的經驗:
我自己在絕望至底時,還是會抱著希望發出求救,在社群網站上用文字透露有關輕生的掙扎,但我發現,很少有人能夠回應這樣的沉重與無力,這使得處在痛苦中的感到我更加絕望與孤獨。
後來,有個真誠的朋友很有勇氣地告訴我:
「其實不是大家不在乎你,當我看見你那些文字其實是很擔心,很不希望你就這樣消失了。」
「可是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幫你,那種感覺很無力也很焦慮…,你可以告訴我們怎麼幫你嗎?」
在看見朋友這樣的無力與焦慮後,我慢慢開始學習,如何在絕望想輕生時仍能與身邊的人連結上,讓朋友不會因為害怕不知道怎麼幫我而沉默。
我主動告訴親人與朋友,當我在痛苦中時,他們只要去「看見」我的痛苦,並把這樣的看見「告訴」我。
這幾年我飽受不明慢性疼痛的折磨,常常在看遍醫生後仍找不出病因,更沒有一個緩解的方法。
因為不明疼痛的糾纏,我飽受身心極大的痛苦,當病痛似乎永無止盡,絕望的感覺就自此而生…
我的一位親密的朋友再聽了我的痛苦後,她對我說:
「這些真的讓你很痛苦…,你真的辛苦了…」
朋友看見了我的痛苦及辛苦,這樣的回應就夠了,就足夠承接住我了。
是的,不必為受苦者想辦法或給什麼實際的建議,只要看見,就好了。
這個世界上,除了榮耀需要被見證,痛苦也需要被見證。
當一個人的痛苦被看見了,他因為痛苦而經歷的辛苦被見證了,就等於接住了受苦者。
也許,旁人還是沒有信心,這樣的接住會讓受苦者好些嗎?會不會變好,沒有人可以確定;但是,至少他不會再往下掉了。
如果有一個人,在某天忽然跌墜,也許我們可以為他流淚,因為在那之前他已用盡了所有的努力與力氣,即便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
★如果喜歡角落星的文章,歡迎按「追蹤」、「愛心」、「收藏」或拍手,或分享出去,給我一些鼓勵,支持我持續創作,謝謝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