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逆行(一):新與舊的咬合

2019/03/11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第一次讀牧羊少年奇幻之旅是十二歲左右。那是小學的畢業禮物,是年長了我一倍的大哥送我的。
  有一段時間我很常去找他聊天,但究竟有多常,其實我已經想不起來了。有些事的意義,也許是集結了大量的人生片段,才能夠凸顯以致明朗。
  如果是幾年前問我,我是什麼時候開始成了一個每到回家時間就感到痛苦的孩子,我會說是國中。如今回想,那已是意識清楚浮上得以以語言成形的時間點。有些什麼矇矇的,早已煙霧般的繚繞著。那是我說不出口,亦無從忽視的。
  「妳媽媽是不是一個不容易快樂的人?」某次談話大哥這樣問我。
  這樣類型的問題,至今拿來詢問已經三十歲的我,仍然語塞。人對事物當然都可以有直覺性的答案,但倘若那樣直覺性的答案涉及某一種論斷或評價,拉動著某種巨大的齒輪,一個片面性的陳述就是概括了某種性情景象,那麼我很惶恐。
  如果討論是一種延展,我們可能在話語中就結束了某個人的一生。而我們常常在話語中結束某個人的一生,不遺餘力且樂此不疲。
  我至今也經常在話語中終結他人一生。只有偶爾會在終結與語塞之間徘徊。然而有沒有一種理解,並不透過排除、指涉、化約,就能抵達?那是神學的範疇了嗎?
  「妳會不會常常覺得自己格格不入?」這是大哥向我問起的,另外一個印象深刻的問題。
  這陣子見到有人重提了牧羊少年,記憶就這樣回溯並澆灌我的意識,清點我舊的和新的拼圖,檢視這兩者間的咬合是否得當。
  某天晚餐照例客廳開著電視,我的沉默終於不再被糾正。但我默默的想著,有哪一對父母想過,三十年後的情景是這樣嗎?和子女無話,各自對人生的基礎認識都停在終結對方一生的這一端,即使不加論斷也只是停留在語塞,不得不因此展現了愛的表達上的荒蕪,也許還略帶痛感的-是語言和認知促成了行動與交流,假使語言使我們成了斷橋,那我們還可以如何走向對方相互擁抱?
  如果橋終究無法接起,那沉默就是一種得當的回應。我沉默,但我沒有走開。行為要如何被解釋,在某個範圍以外已不是我可以決定。但我會在這裡,縱使並不成為嘴甜討人喜愛萬眾期待的兒女,但在沉默裡找到安放自己的位置,是我可以做得到。
  另一方面,在我現今的語言當中(去重現十二歲尚無法說出的意義和感謝),我會說,在我被訓練著必須要和自己的感受保持距離,以符合期待和追求完美的年歲,曾經有個比我年長的人無意間帶動了我靠近自己的思考,送了我一本親手題字和蓋印的小說,收到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微微震撼,而且我知道自己會記得這一切很久很久,只是我當時還不明白為什麼。
  那是寂寞卻仍有光的時候。那是每當我想起我寂寞的幼小時光,也都會一併記起的微光。我在遙遠的時空中祝福您,一切安好適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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