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7-30|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42.大三角之冬

  阿蟬助Judy付上一年多的房租與每個月的零用錢。所以少女也坦言不需要我的資助,況且茶檔每天的收入也有四五十元的進帳。結果宵夜埋單由少女支付,還付了回程的汽油費用。豪放女一名,絕對是社會主力消費群的新成員。給了我原用的傳呼機號碼給她,好等她有甚麼事需要幫忙的話也能直接呼喚我。自升職為高級記者後就換了新款的傳呼機。送她回去臨別前遞上一卷曾拍下她與女老闆出入酒店及兩人親密的黑白底片和八成十的照片。我說留為紀念也好,一把火燒掉也好,任由照片中人處理;但最好別拿去勒索紡織業女老闆為上策。那張嘴列出一整副雪白的爆牙表示沒問題。
  『有阿蟬姨的消息請即時Call我好嗎?』
  「你今天不來嗎?」
  我聳聳肩就踩油門絕塵而去。拐出水街進入道西前在望後鏡仍看到少女站門口處盯著車子的尾巴。然後接到她的短訊說拜拜。三分鐘後接到陳老師的留言說看到我在她樓下;還道謝了今個晚上有如守護天使般的降臨,解救被消防員破門一事。
  抱著深愛的肉體,嗅著小雪熟悉的體味,進入青春不再的夢鄉里與周公下圍棋;這種夢是接近三十的男人之基本型。到了四十就不會有夢境這回事。到六十就夢到父母的招喚,七十還沒死的話就應該大白天看到牛頭馬面向我揮手打招呼,請我喝孟婆湯下下火。
  三十的夢:夢里不分西東,五里霧中,伸出十指向前摸索,瞪著陷進頭骨內那雙死魚眼,像探射燈向白蒙蒙的一片前景掃射。終於摸到黑白色的棋子,摸到棋盤,摸到一張屬於阿公輩的老臉。有長及胸的鬍子,唇內有牙齒,唇上有鼻子,鼻樑兩旁有滾動的眼球。瘦筋巴骨的肢體。聽到他說:你...不會像我那麼長壽,也不會像我那麼苗條...你那邊的年代人均壽命五十。所以你說六十夢到父母是瞎扯談...遑論七十。下棋吧四眼佬!
  大犬座的天狼星,小犬座的河南三,獵戶座的參宿四,三顆星所形成的三角形,為之冬季大三角。
  絕響絕唱的秋蟬,蟋蟀的壽命比蟬多出十到十六倍,幾達半年之久。雌性蟋蟀不鳴則矣,想鳴也沒轍,天生只能聽到雄性的呼喚後,飛奔往愛人處同居,然後產卵。人類的雄性必須主動開腔追雌性,雌性待字閨中等到變化石前寄望午夜有人來拍香閨門;同出一轍的生物求偶方式。雖然蟋蟀是經歷不正常變態的蛻變過程成蟲,但是以一夫一妻的制度來保持家的觀念來說,比人類…比我強多了。
  胎生出來的Judy,發春期在冬季。明知道我有小雪都不管,更遑論甚麼大姨阿蟬的人間蒸發等等的小事;她甚麼時間喜歡上我這個沒獨特個性,也沒有豐厚物質與金錢為依靠的男人,我向天發誓說,我完全不知情,我也沒有對她作出任何挑釁暗示等等的語言與行為。認識她只因為與失蹤阿蟬的關係,我並不介意這位少女爬上天花偷窺,阿蟬大概也知道與我上床時Judy是唯一的座上客吧。不過當時我確實不知道她剛過十七歲的生日;人細鬼大。難以想像到明年春天時她會不會跑出街上狂追大學男生。
  經歷過超級颱風溫黛小姐的蹂躪和暴動的摧殘。今年的冬天特別冷。聖誕未到就要穿棉襖。腳踩奇樂Clarks鞋,約了小雪去吃聖誕大餐。遇上一位似曾相識好面熟的男人,他瞪著我我瞪著他,然後彼此指著對方的臉使勁地想。還是我以快一步的喊了他的名字。陶前,暴動時的軍火專家,專門製造同胞勿近的爆炸物,他有一位好像叫莊麗的女朋友,在他倆被逮捕前跳上我車子的後座得以脫險。他跑過來熱情地握著我的手。看到他要哭的表情,我想問候有關莊麗的話語突然被一種不祥之兆所收回。人家的私事不好過問,免觸及一些不必要的負面情緒。記憶所及,報章曾大事報導被逮捕的一名女激進份子活活在“雜差房”被打死一事。當我看到遲來的莊麗向我揮手時,我實在喜山望外地與她擁抱在一起,惹來小雪與陶前兩人絕不過份應該有的誤會和敏感,彼此瞅著我與莊小姐。我只好坦白地告訴眾人在莊麗出現前大腦敏感地想起報章所述。結果我說的話語還是猶如一把鋒利的刀捅進陶前的心臟,那名被活活打死的是陶前的親姐姐。這種場合真該死,不該說的怎也憋不住,說了比憋死還要死得慘烈,誰說不知者不罪。四個人一塊聖誕大餐去。到了火山雪糕的甜品捧到桌前,才瞟到陶前展露的笑容。他想哭原來是有關他姐,與莊麗沾不上關係。莊麗沒拒絕我的擁抱可能我是他倆的救命恩人。一言難盡啦…唉呀!見過世面在江湖打滾過的小雪當然一笑置之。不用跟她解釋甚麼的。心心相印應該不是這含意,但我強調這心心相印在那頓身後有小提琴伴奏的聖誕大餐里所產生的蕩漾,由發尖甜到腳趾,渾身搔軟,樂不可支。
  Judy開始每天早午晚三頓的傳呼,像提醒我早午晚三頓飯的進食時間一樣。我諒解孤獨與寂寞之痛苦,特別是Judy這個既不能四處張揚也不能不面對每天茶檔那撥地盤工人和色迷迷打量著她的白領藍領。於是把自己包扎成密實姑娘似的,長長的喇叭褲加密封的襯衣外還穿上一件密不透風的風衣。少女情懷是甚麼呢,我一無所知。但她一見到我送客人到茶檔這中轉站,陳老師一臉笑容地把貴賓接上樓之後,少女就拉下風衣的拉鍊,展露出沒把胸前襯衣的鈕扣扣上的事業線,刻意地展露在我這位大叔眼前,接著一杯熱奶茶就滑到桌子跟前,然後一勺半的白沙糖,還幫我攪勻杯中物。她在為我打扮和化妝,假的眼睫毛讓她成熟得像個水蜜桃,讓我心開始有點癢癢的感覺。男人這天生的野性生物,可能適合存活於母系社會里,當上一名夜夜笙歌,無歌就睡在露天大院裡,等待著時機來開啓那撥女性寂寞心扉的配種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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