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推他,他其實是自己下去的。」
愚人慶典後的第22次月亮升起,行刑者端著麥酒向圍繞腳邊的眾人們說:「他走出去那樣子就好像脖子上沒有吊繩、腳下沒有深淵,我發誓掉下去的那一瞬間,他還在笑!」
自從愚人麥特死後,每個晚上行刑者都會在酒館重覆說著那次的行刑,前3晚只是喝酒過後的醉話,但聽眾越來越多、酒館生意越來越好,第4晚之後就都是為了老闆請他的麥酒。
不知為何從什麼時候開始,聽眾開始模仿愚人的裝扮,黃、綠色系的布料開始缺貨,豬鼻牛角的面具熱賣,再低調的人都會至少在腰間繫上鈴鐺。灰撲撲的城邊小鎮開始出現異於皇宮的色彩跟聲響,幾個膽子大的甚至爬上了搶高臺,向麥特走進的深淵投下白花。
一個平日只是務農提供皇室糧食的小鎮突然商機無限,隔壁鎮的商人帶著布料、面具來,在酒館相遇、再把聽到的故事傳回隔壁小鎮。
然後又傳到隔壁再隔壁的小鎮。
就這樣,一位弄臣的死亡開啟了一個與傳統完全不同的風潮,所有的人在麥特奇裝異服的品味之中,彷彿找到了每一個人都可以「奇怪」的理由,也因為這個理由而平等看待彼此。
在每個人都是怪人的狀態之下的見怪不怪。
也許也因為這樣,這些民眾見到皇家侍衛時不再尊重,皇室經過時也不再躬身下跪,偶爾還出現跌倒扮鬼臉的搞笑段子。雖然都是小事,但傳入了國王耳裡轉變成了人民顛覆反叛的恐懼。
因此,就這在第22個月亮升起的夜晚,一道皇帝密令讓城堡中一組親衛隊連夜來到了麥特跌落懸崖之下。隔天的太陽升起,進入城區趕早市的民眾發現原本的攤位被拆下,原本的交易廣場像羊圈一樣被圍了到圍籬,正中央是一根直立的圓木,圓木上是一副倒吊著的屍骸,衣著破爛肉體無存。
「發生了什麼事?」
「是誰?」
群眾逐漸聚集,直到城中悠揚的鐘聲響起,一個身套黃綠大花服飾的人偶突然從圍欄外被拋入,頭、手、腳跟胸口垂滿了生肉。
「這…」
整個廣場的人只要沒瞎,各個都心知肚明這人偶代表的是誰。
(愚人之王,麥特)
群眾一陣譁然之際,皇家侍衛推了一個籠子進圍欄,籠門一開一隻鱷魚快速竄到了人偶邊,張口就咬下人偶頭上的那塊生肉。
咬住之後不馬上吞,而是箝住目標之後不斷甩動撕扯,用不了多久人偶已然四分五裂沒有人的形體。之後,每當鐘聲傳來,就有一個新的人偶被拋入、嘶咬、吞嚥。沒有任何御旨、公告,這個弄臣就在這樣象徵性的生了又死、死了又生,在幾次的循環之後,鱷魚並不是帶走他的生命,而是讓他癒合、重新誕生。
對於圍觀的民眾也是,對他們而言這並不是警告,每一次的撕裂吞嚥都加深了皇室與民眾之間的裂痕。鱷魚嘴裡咀嚼的是皇宮高聳的城牆,吞下滋養的是人民的自由與反叛的意志。
一開始大家還不知道怎麼做,直到一個外來的花商,對場中倒吊的愚人拋擲第一朵艷紅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