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我們詳細的替楊志算了一本帳。
事實證明,他的策劃能力比起武藝實在太差了。
不過,不管楊志用的是什麼方法,只要能安全送到目的地,那就是好方法。
可惜,比起他的策劃能力,他的領導能力更是差的不敢恭維了…
我們來看這一趟任務,到底是怎編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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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叫楊志來廳前伺候。
梁中書出廳來問道:「楊志,你幾時起身?」
楊志稟道:「告復恩相,只在明早准行,就委領狀。」
梁中書道:
「夫人也有一擔禮物,另送與府中寶眷,也要你領。」
「怕你不知頭路,特地再教奶公謝都管,並兩個虞候,和你一同去。」
楊志告道:「恩相,楊志去不得了。」
這裡出現了一個有趣的小插曲。
本來整個小隊的負責人是楊志,他也已經準備好了。
但是,要出發時大老闆忽然交代了一個附帶任務。
並且多塞進來了三個人。
『奶公謝都管』,這是夫人派的,楊志絕對管不著。
『兩個虞候』,這是低層軍官,跟楊志此時的階級相同,楊志也無法命令。
所以,楊志馬上就翻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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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中書說道:「禮物都已拴縛完備,如何又去不得?」
楊志稟道:
「此十擔禮物都在小人身上,和他眾人,都由楊志,要早行便早行,要晚行便晚行,要住便住,要歇便歇,亦依楊志提調。如今又叫老都管並虞候和小人去,他是夫人行的人,又是太師府門下奶公,倘或路上與小人彆拗起來,楊志如何敢和他爭執得?若誤了大事時,楊志那其間如何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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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個細節可以看出,楊志很在乎指揮體系的一致性。
這是優秀指揮官的本能,久在官場的梁中書當然也知道,所以大老闆馬上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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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中書道:
「這個也容易,我叫他三個都聽你提調便了。」
楊志答道:
「若是如此稟過,小人情願便委領狀。倘有疏失,甘當重罪。」
梁中書大喜道:
「我也不枉了抬舉你,真個有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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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中書的這個大喜,說明他是懂得指揮體系秘訣的人,當到一方諸侯並非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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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喚老謝都管並兩個虞候出來,當廳吩咐道:
「楊志提轄情願委了一紙領狀,監押『生辰綱』,十一擔金珠寶貝,赴京太師府交割,這干係都在他身上。你三人和他做伴去,一路上早起、晚行、住歇、都要聽他言語,不可和他彆拗。夫人處吩咐的勾當,你三人自理會,小心在意,早去早回,休教有失。」
老都管一一都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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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大老闆把事情說的這麼明白,應該沒問題了吧。
可惜,事實卻並非如此。
楊志的個性,把事情辦的砸鍋了。
在押解生辰綱的途中,楊志唯獨和老都管說話,有點好口氣。
但是,卻也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因為老都管的地位,比他高多了。
但老都管,並不是他的上司。
所以,楊志雖然不敢得罪老都管,但是卻完全不肯聽他的。
但是,看楊志和兩個虞侯說話,就沒有什麼客氣話了。
因為,兩個虞侯最多只能算他的同事。
所以,楊志這種驕傲的人,根本不想跟他們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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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志提了朴刀,拿著藤條,自去趕那擔子。
兩個虞候坐在柳陰樹下,等得老都管來。
兩個虞候告訴道:
「楊家那廝,強殺只是我相公門下一個提轄,直這般會做大老!」
都管道:
「須是相公當面吩咐,道休要和他彆拗,因此我不做聲」
「這兩日也看他不得,權且耐他。」
兩個虞候道:
「相公也只是人情話兒,都管自做個主便了。」
老都管又道:「且耐他一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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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這幾段對話,明顯的對楊志充滿了不爽。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因為楊志的指揮能力,出了問題。
來看看書中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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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日後,人家漸少,行路又稀,一站站都是山路。
楊志卻要辰牌起身,申時便歇。
那十一個廂禁軍,擔子又重,無有一個稍輕,天氣熱了行不得,見著林子,便要去歇息。
楊志趕著催促要行。
如若停住,輕則痛罵,重則藤條便打,逼趕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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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運送路程進入可能被土匪搶劫的區域之後,楊志就開始精神緊繃了。
所以他要求小隊必須在最熱的中午趕路,傍晚就必須休息。
這本來不算是什麼錯誤,但是他卻沒有考慮到,負責執行任務的人,受不受的了。
很多小主管不也是這樣嗎?
在大老闆那邊承接任務時,滿口答應,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回頭就凹自己的手下,各種加班趕工….
同樣不會管你受不受的了。
再來,看看楊志對自己同事說話,是什麼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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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虞候雖只背些包裹行李,也氣喘了行不上。
楊志也嗔道:
「你兩個好不曉事!這干係須是俺的,你們不替洒家打這夫子,卻在背後也慢慢地挨。這路上不是耍處!」
那虞候道:
「不是我兩個要慢走,其實熱了行不動,因此落後。前日只是趁早涼走,如今怎地正熱裏要行,正是好歹不均勻。」
楊志道:
「你這般說話,卻似放屁!前日行的須是好地面,如今正是尷尬去處,若不日裏趕過去,誰敢五更半夜走?」
兩個虞候口裏不道,肚中尋思:「這廝不直得便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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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虞侯走的有點慢了,又對楊志的安排感到有點不理解。
於是就說:
『前日只是趁涼走,如今怎地正熱裡要走?正是好歹不均勻。』
這話問的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事實上,所有負責挑擔的軍漢,都提出過同樣的問題。
但是楊志開口就是:
『你這般說話,卻似放屁!….』
和同事好好說句話,就這麼難?
向同事解釋一下任務,就這麼難?
當然了,楊志對這兩個虞侯還是客氣的。
因為,這兩個好賴也算他的同事。
對那些軍漢,就沒有這麼客氣了。
因為,軍漢只是楊志的下屬,楊志和他們說話,自然可以隨心所欲了。
書中是這樣寫的:
『輕則痛駡,重則藤條便打。』
以前當學生,還沒有上班的時候,總覺得這段故事裡面的楊志很可憐…
因為他的同事、下屬,都不配合楊志的工作,是這些人的錯。
等到加入職場之後,才發現楊志的問題所在。
你在工作中,遇到這樣的同事、上司,你願意配合他的工作嗎?
我想不會吧…
面對這種小人嘴臉的同事、上司,你不拆他的台,已經算給他面子了。
看到這裡,大家可能會有疑問:
楊志是職場新手嗎?
不是啊…
他是資深軍官啊…
他負責押運過『花石綱』啊…
怎麼還會這樣帶部隊呢?
其實,我覺得這就是作者寫故事的巧妙之處。
因為這種對人對事的態度,就是楊志一生事業失敗的根源…
上一次十個人押送,只有他把『花石綱』搞砸了,應該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