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認識Eric開始,我始終搞不清楚他的思緒與目的。
起先只是覺得,和Eric聊天很輕鬆,而他也是一個慷慨好客的人,儘管手上還有工作,卻想把握機會盡地主之誼,帶我們去香港的其他地方走走。
我們約好一起去深圳玩,Eric早上還有工作,我和樂樂便先進城逛書街。深圳地廣人稀,不如香港來的壅擠,樂樂在我來港之前便老早問我要不要陪他一起來深圳買書。深圳的書城裡無所不包,國內外書籍一一羅列開來,好不壯觀。嗜字如命的我看著取之不盡的茫茫書海,竟第一次不知該從何挑起。
Eric那天不像前一晚的休閒服打扮,穿著一襲烏黑的西裝,面有疲色的姍姍來遲。像是配合著我們,Eric若有似無的在書架間遊走,隨意拿了本書翻了翻,又放回書架上。我知道他並不怎麼喜歡閱讀,等著樂樂挑好想買的書,便離開了書城。
晚上去了Eric和樂樂不約而同推薦的深圳辣烤魚,餐桌上的話題也要像烤魚一般辛辣。我們互相分享著香港、台灣的年輕人戀愛觀,從身邊朋友的故事說到自己的,再宏觀的統整之間的異同。男女話題總是不分國界,也不分對象是陌生還是熟悉,總是那麼簡單開啟、複雜探討。
Eric家與樂樂家住得很近,只差一個地鐵站。從深圳回香港的路上即使漫長,但聊著聊著時間也就這麼過去了。
「香港男生總覺得台灣女生溫柔。」躺在床上,腦子裡都縈繞在這句話上,這是我們今日探討的話題,即使我拼命反駁,台灣也有很多性格剛強的女漢子呀,但樂樂和Eric還是一致認為台灣女生就是比較溫柔、講話也比較文雅。原來在台港間也有這樣的既定印象存在,不論在哪裡,這些刻板印象總是毫無理由,也如影隨形的。
離港前一天,樂樂問我還有沒有「心願未了」?我笑著說還沒坐到叮叮車呢,儘管港人始終對遊客的這項要求感到費解,在講求快速、精準的香港人心裡,緩慢且總是誤點的叮叮車根本就不該存在。熱愛復古氛圍及舊時受港片薰陶的我,還是難掩對叮叮車的好奇,堅持要坐。
好不容易上了狹窄又壅擠的叮叮車,樂樂領著我走到二樓,找了一處靠窗的位子坐下。街上的風肆意的在沒有車窗的走道穿梭,站在車子的最末端俯瞰遠遠放送的街景,像是置身事外的觀察者,靜靜品味眼前的城市風光。
坐在翠華餐廳的二樓,吃著最愛的港點-菠蘿油,此時收到Eric的邀約簡訊,問我晚上要不要再去喝一杯,趁著離港之前。晚上約在位於尖沙嘴的諾士佛台,據說這裡是年輕人比較愛來的酒吧街,比起蘭桂坊,這裡的確多了許多年輕氣息,酒吧外的戶外座位高朋滿座,許多人坐在高腳椅上,興致高昂的邊聊著天,嘴裡吐出一口一口水煙。
因為時間還太早,Eric和Kyle領著我們去到諾士佛台外,巷子內的一間小酒吧。寧靜巷弄裡的小酒吧,是他們的好友K.O.經營的,聽說他們是在諾士佛台的夜店裡認識,由一局飛鏢賽開始。
在K.O.的酒吧裡,從骰鐘玩到飛鏢,一箱又一箱的啤酒泡在冰水裡,等著誰輸了豪邁的打開,再瀟灑地從喉嚨沁涼到心裡。香港的夜晚便從此正式開始,直到天明。
等K.O.把酒吧的鐵門拉下,一群人又重新回到諾士佛台,此時已經凌晨三點。樂樂不甘願地嚷著明天還約好跟朋友騎腳踏車呢,作勢要逃跑,一旁高大的三個男生馬上把他拉住,勸說著反正已經這麼晚了,就別睡了吧!
Live House裡五光十色,微醺的人們恣意搖擺,曖昧的情愫在昏暗的燈火交錯裡,緩緩醞釀。站在吧檯前的男女各有各的心事,互相猜忌、等待著適當時機出手。Eric笑著,邊說自己來夜店是來看好戲,眼神邊移動到旁邊早已交纏、忘我的男女,在一旁看著也覺得有趣。酒精的催化讓思考停滯,加速血液的流動,讓心情高昂。整個晚上幾乎都和Eric一起,幾天的認識讓我逐漸放下心防,年輕的玩心在夜裡任性的出走,順著這股氣氛一晃眼就接近天光。
香港之旅的尾聲,在早晨的茶餐廳裡結束。黎明升起的港都,在清潔人員出來清掃前,街道的蕭瑟,與日常裡人群攘往的對比,令人難忘。整夜沒睡讓頭痛加劇,來不及去回想Eric昨夜最後在人群裡,還是將手攬住了我的腰,耳邊只環繞著那句「香港男生就是覺得台灣女生好。」
或許是都明白「歡場無真愛」的道理,即使擁有著相談甚歡、一拍即合的默契,也不敢在壁壘分明的白晝裡,跨越心中的規則,就這麼擦身而過。
回台後輾轉跟Eric仍然有聯絡,但談話裡Eric欲言又止的態度,像是一個個說不明、猜不透的啞謎,讓人匪夷所思。像Eric這樣的男生,即使心裡想有一段穩定的愛情,卻總是在流連一段又一段曖昧模糊的關係,一次又一次無疾而終。Eric最後在地鐵裡掖著疲憊、緊靠著我的身影跟著香港旅行的記憶,定格炫彩奪目的暗夜裡,永遠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