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港人速寫日記#106 逆境中的尊嚴 容不下的一聲再見

結業潮？裁員潮？台南有一家茶樓正式竭業了，或許因為長期入座率低，本身已經苦撐經營，至今疫情延續一季也再苦撐不了只好竭業，重新開張無期…消息傳出後不少老顧客都來懷念一番，幸好仍有時間懷緬，總比突如期來的無疾而終來得好。就在茶樓熄燈的前兩天，香港一位商業電台DJ被終止合作，急到連講聲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DJ細So，應該是跟天爸同一代人，差不多時間出道，見證香港由盛轉衰，由先進轉至落後，由繁華轉至沒落…有真才實學的人被逼至末路，原本的康莊大道讓予有關係的人。他主持節目那種淡淡的生活日常、那種假日早晨的清新，在香港這個急速城市買少見少，但他仍然堅持着這淡然的風格，把生活的苦樂與感受融入節目之中，籍一首一首歌曲感動聽眾，成為不少想靜下來、想感受生活的香港人的最佳陪伴者。

為甚麼要逼走細So？江湖傳聞因為疫情期間，他向主管要求在家工作…只是主管比較關心的不是員工健康，而是工作效率，因此二人大吵一架，最終在上星期五，正當細So準備上班的清晨收到主管來電，說不用上班了，黃昏的節目會由其他人代替。

連說一聲再會的機會都沒有。

天爸仍在香港時，在電視台擔任幕後，不少主播離開前都想有機會跟觀眾親口說一聲「後會有期」。這一句「後會有期」代表的是一個時代的結束、代表的是我在這裡工作的自我認同、對觀眾的依依不捨…而細So真的是連一句再見都來不及說，就離開我們已經習慣了的生活之中。

消息震驚不少朋友，至少天爸的Fb一片愁雲慘霧…天爸這一代人見證過大時代的悲慘，由1997-2003年，截員的、失業的、負資產的、跳樓的、燒炭的…已經是我們的成長印記。那時候報章還有跳樓連橫圖，墮落的不只是一個人、一條生命…更是整個香港的沉淪。曾經聲色犬馬的自由港，變成任人魚肉的昔日之珠；以往兩個人的工作，變成今天一個人的責任；公司繼續暴利，員工繼續苦撐不敢哼半聲。很多人走至末路時，來不及說一聲再見，就從此不見了…以為我們都習以為常，但原來我們仍未適應，因為那不只是一聲再見，更是對人對事對物的懷念與尊重。

天爸已經搬到新竹，前陣子回台南時又到這家茶樓飲茶，當時員工圍成一圈開會，因為我們已是熟客了，就自己找位子坐下。過了一陣子，店員走過來說茶樓只營業至4月5日。天爸知道這或許就是我最後一次來光顧的機會了…在台南住了四年半，店員看着我們家三個孩子長大，每次都會聊天，聊我們剛來到台南時小三還是手抱的、大天二仍是坐娃娃車的、天一仍是小孩胖的…突然小孩都長大了，我們也搬走了！沒想到茶樓也有結束的一天，沒想到我們佊此都在見證着對方成長。

台南茶樓最後一天只營業至兩點，天爸未能來到茶樓至熄燈一刻。聽說這一天高朋滿座，在疫情險峻的這刻，大家脫下口罩喝一杯茶，吃一籠點心，跟相熟的侍應說一聲再見。每一聲再見，都是一個時代的無奈結束。

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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