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花香

剛剛到樓上去收筆電，我打開了工作室的大門，點亮了大工作桌的燈，慢條斯理地整理著筆電及桌面，就在整理的當口，一縷柚子花的香氣鑽入了我的鼻腔沁入心池。我很自然地將手上的電源線放下，走到了外面的露臺，月亮將周邊的雲朵染上了好大一圈光暈，我面朝天空用力地吸了一大口春天沁涼的空氣，將空氣裡醉人的柚子花香飽飽的填滿鼻腔與心肺。

我在露臺上種柚子樹嗎？不不！沿著屋後的防火巷往下走，穿越過一條巷弄，再繼續經過兩三戶人家，右手邊有個貓咪盤據的空地，就在那空地上站著顆大柚子樹，每到了春天就有滿樹的柚花綻放。這樣說起來，好像沒有很近啊！是沒有很近，但柚子的花香就是能飄散得很遠。以前我住在天母，出了家門沿著天母北路往下走，經過了天母西路後，道路兩旁各有片不算大的柚子園，每到開花時節，香氣可以往外擴散好遠好遠，順著春風，可以讓一、兩百米外的人陶醉在不知哪裡飄過來的花香當中。

柚子樹不屬於長相很特別的樹，甚至可以說是蠻不起眼，不過柚子的葉倒是很獨特，大小前後排列形成獨有的單身複葉。柚子的花朵樣貌很樸素，白色肥短的花瓣叢叢聚生，看起來甚至有些土氣，然而柚花所散發的香氣濃郁無比且並不嘔人，即便香氣強勢卻仍然是令人迷醉的芬芳。柚子花藉由穿透力如此強勁的香氣施行著招換咒，不知哪兒來的大群蜂蹤蝶影像是著了魔般穿梭來去，甚至蜜蜂振翅的聲響清晰可辨。蜂兒蝶兒們協助著柚花交配授粉，就在人們匆匆走過的人行道邊，大規模的生物群交戲碼正在上演，但卻很少有人駐足留意到這場精彩的實境秀，很奇怪嗎？不！其實在白天，不但蜜蜂採花在人們的眼裡太過習以為常，甚至如此明顯的香味，人們也通常是忽略聞不到的，也許是因為白天時太熱鬧了，太熱鬧的街頭，太熱鬧的人的心，掩住了人們的嗅覺。直到了夜深人靜時，許多人才會留意到空氣中的迷人芬芳，但他們多半不知道芬芳從哪兒來？不過就算人們找不到香氣的來源，他們還是會伴著沁涼的空氣嗅聞這春晚的風雅氣息。

小時候住在中部鄉下，家裡的院子裡種了株孩童覺得很高大的柚子樹，雖然家裡有種柚子，但是中秋時節卻不會吃自己家裡種的柚子而是吃買來的文旦，那種土生的柚子皮很厚果肉很乾並不好吃，圓球形的柚子都是被小孩子拿來當球踢著玩。現在回憶起來，柚子花的香氣雖然明顯濃郁，但並沒有留存在我腦海裡的記憶體當中，所以是不是嗅覺在五感當中，是比較容易被人忽略的感官？還是對於人類來說，因為生物本能，只有食物的氣味才容易吸引小孩子注意，而花的香氣則需要心靈有所成長成熟，才能夠體察到其中的迷人並在心中留下印記？對於這個疑惑我沒有答案！兒童時的鄉村經驗，應該很容易在環境當中接觸到柚子樹，但我只記得唯一的一株，因為我拿它的果子當球踢。直到二十多年後，我才又注意到生活周邊存在的柚子樹，在台北都會裡，因為那散佈在春天晚風當中令人迷醉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