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急救到底
我仍然記得一具年輕的身體,在急救室不停地急救,只因他才30歲,我們的醫護人員,不放棄任何希機會,於是在專業人員的急救下,他的身體外觀出了變化,凝血功能早已喪失,讓他已經七孔流血、由頭到腳都呈現紫青色,大家在叫血輸血,都來不及他的大量內臟出血。
我看到我的學弟學妹們,如此浴血奮戰,我非常了解這又是一場無常,從昨晚到今晨,家屬都「永不放棄 ]
讓病患滿身都是急救傷痕、因為傷心欲絕的家屬,至今尚未停止 : [昨天明明人好好的 ] [剛來急診人明明好好的 ...]⋯⋯我理性的問急診醫師:「有需要協助和家屬懇談嗎?」
急診醫師猶豫了一下,我直接問他:「你已經急救了三次,若真的這次急救成功後,此病患會下床走路?會恢復原狀?還是躺在床上當植物人?」
他幾乎不用思考,反射的說:「救回來也是植物人!救回來,也只是一個植物人!」
年輕醫生,還在學習如何跟病患及家屬溝通生死病重的議題,這一塊,我們的醫學教育往往缺乏這類訓練。在懇談會上,其實我並沒有發言,把主持權交給學弟,學弟則誠懇表示:「經過醫療搶救,目前仍急救無效,即使今天急救成功了,救回來,也只是一個植物人!」坐在我附近的母親,忽握住我的手,馬上跪下:「黃醫師,不要不要,請你們不要對他這樣⋯⋯我閱讀過你的文章,我不會給他當植物人...可是,我...好不捨啊⋯⋯嗚嗚⋯⋯」
我常常心中自己反省:醫學教育肯定是搶救生命到底,這一直是我們的天職。」倘若這天職,會製造出更多植物人,我究竟是在延長軀殼腐敗的時間?還是真的還給患者生命?
【倘若這天職,忽略了病患本身感受,肉體催毀殆盡,成了植物人狀態,全家的精神壓力持續存在,我是在解除病人的病苦,病痛嗎?家屬長期的憂鬱和焦慮嗎?】
我一直為我的危急病人和家屬祈禱,一直到了千禧年之後,人類在痛苦之中,也終於有了光明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