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26|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小日子

    坐在燭台上,我是一只花圈,想著另一只花圈,不知道何時獻上,不知道怎樣安放。_海子〈愛情詩集〉
    你去過內布拉斯加嗎?那是個能在街上收穫無數微醺甜笑的地方。 無數跌宕風流的詩人、詞人和作曲家曾醉心或頌揚過加州陽光,他們總說加州陽光是如何使人無法直視的金燦紅豔、是如何熱情高張、是如何難以抵擋的惹火奔放。
    他們或許沒交手過內州陽光,內州的陽不似加州的炎炎高懸,不慍不火,是帶著恰好酒精、能夠發點酒瘋兒的迷人辛辣。
    正是那股令人著迷的甜香範兒,於是我經常傻愣愣地望著那帶些粉的橘火球,然後在微風掃過臉頰時恍惚的笑。
    「又笑?妳到底笑什麼?」荷風徐徐地吹著,一陣暖一陣涼,弄得我發笑,琳終於禁不住問起。
    「嗯?啊!我去找蘿絲喔!」我跑了起來,在踏入宿舍的前一刻。我經常順著自己的心意,沒有理由地突然奔跑、旋轉或跳躍。
    「走路看前面,不要邊走邊笑!不要跳!」琳朝我叮囑。
    「好的,普拉特河!」我回應琳,我做不到回身給她飛吻,我是接力賽中會搶右跑道的人。
    「啊?」
    「蘿絲說的!」
    琳最近視訊經常掉眼淚。
    我想告訴她亦舒在《玫瑰的故事》裡說過「兩個人在一起生活,豈是一項藝術,簡直是修萬里長城,艱苦的工程。」因此,要是真的這樣勞心勞力,那更應當找一個不離不棄且願意心甘情願逗你笑的。
    可我沒能說出口,因為我心裡明白人這樣的生物,無論如何將頭後仰,約莫兩顆半米豆大小的淚珠撞在一塊兒就會掉出眼眶,而琳總讓她的米豆們嘩嘩地掉,我想對方肯定是有法讓米豆成為珍珠的人。
    即便不是,一顆豆子一根苗,多少苗多少收穫,我想。
    琳是水,溫柔與眼淚同在身體裡,她和貫穿整個內州的普拉特河一樣沈穩美麗,而我是不依季節遷徙,瘋癲任性、四處撒野沙丘鶴。

    離開琳的視線後,我哼著不成調的旋律,幾乎是全程旋轉著抵達圖書館,在進入之前以Reese’s花生醬巧克力和正在打理花圃的麥可交易了把「一枝黃花」。
    「謝謝你,麥可!」和多數花朵的香甜味不同,一枝黃花有一股輕輕嚼碎薄荷葉後的青草香。
    「我想喬伊也許更喜歡玫瑰。」
    「喔不,他喜歡蘇打餅與切達起司或奶酪!」
    「我是說一枝黃花可能不適合表達心意,即使妳是女孩。」麥可笑著擱下手邊的花枝剪。
    「我不懂你的意思,麥可。」午睡後的風聲調皮,吹淡了麥可的聲音,我移步至最近但不影響他工作的距離。
    「喔,抱歉!請原諒我的無知!我以為台灣也是以玫瑰互訴情意。」
    「美國是以玫瑰互訴情意嗎?」
    「絕大多數的人是的。」麥可在吞下巧克力後不加思索的回答。浪漫神話加乘商人的魔法,玫瑰象徵愛情的地位似乎難以撼動。
    然我依舊不禁失望。
    這個世界的多元似乎又以某種方式相像著,人們追求獨特卻又遵循著社會規則。
    踏上美國前,我特別選了一堂媒體與文化識讀,期盼自己別隨媒體放肆狂轟濫炸的訊息起舞,對這樣大的一片國土存有任何先入為主的印象。
    「台灣也是。」思索一陣後,我對著懷裡的一枝黃花們說。無論多麽耐寒耐旱、繁殖力多強、多具生長優勢、美的多獨一無二,大多數的人們依然偏好玫瑰。
    玫瑰總能與美好的愛情或女人圈在一塊兒,可也無所謂,你們仍是內州人心裡最別具一格的不凡州花,是能夠開成片的「黃花開處百花殺」。

    When the rain Is blowing in your face And the whole world Is on your case I could offer you A warm embrace To make you feel my love
    When the evening shadows And the stars appear And there is no one there To dry your tears I could hold you For a million years To make you feel my love
    我和麥可坐在圖書館門口的花圃旁起勁地唱著Bob Dylan,他是曼陀林演奏高手,鎮上所有音樂活動幾乎都能見到他的身影。
    「蘿絲!」
    「嘿!我的南瓜寶貝!我讓妳等很久嗎?」
    「沒有,我喜歡等妳!」我忍不住在蘿絲停下腳步前擁抱她,力道過猛撒得蘿絲全身都是細碎黃花瓣。
    「哈哈哈,原來是送蘿絲的呀!喜歡一枝黃花的玫瑰。」麥可笑著收拾修剪工具。
    蘿絲對玫瑰的認識來自美神阿弗洛狄特、戰神瑪爾斯與阿多尼斯的愛恨糾葛,因此蘿絲說玫瑰若真能代表美好的愛情也是讓痛苦襯托出來的。
    我對玫瑰最深的迷戀則停在張愛玲筆下的紅玫瑰王嬌蕊與白玫瑰孟烟鸝,而振保則甚至不比胡蘭成。
    接過我遞上的文稿,蘿絲笑著推開寫作協助室的門,我則亦步亦趨的跟在蘿絲後頭。
    正如風吹麥田,麥穗起舞會提醒狐狸曾經與小王子有過無可取代的相遇,我想日後一枝黃花的金黃花浪鐵定也會使我憶起蘿絲和屬於她的玫瑰故事。
    那幾經風雨波瀾洗鍊後越發馥郁芬芳的玫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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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寫點甜字傻字、寫寫日子、寫寫妳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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