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今天是我學習用單簧管與人演奏的日子,請多多指教。」我露出一向冷靜的樣子說著。
這時候很想別人說話來打破我的冷漠,好讓我融入這次的演奏之旅 。
正如自己想像一樣,學習二重演奏應該會有同伴,意外地有一個 人來對我說:「你知道二重演奏,你知道嗎? 找哪一種樂器與你演奏 比較適合?或是你想走上獨奏之路?」她問得很突然,但我沒有理由不去回答,這是打破冷漠好方法,讓到自己與人的距離好像比較接近。「是吧,這個是在我選擇學習音樂的時候一直期待的事情,我想知道獨奏時自己吹奏的音樂 ,和與人演奏的音樂會有甚麼不同,是不是會在音樂上找到些奇遇?」可能我的回應與她想的有些出入,我和她的交流停頓了,這沈默讓我有點不舒服,因此我開始演奏自己的音樂,說:「或許,我們會在學習的途中知道吧,不過很高興認識你。」這段關係可以延續和建立。
我沈醉在自己的空間和思想的樂趣,想像我和同伴的對答如同一段音樂(是甚麼音樂的話,各人也不同吧) ,好像身處在二重演奏當中亦有彼此之間獨奏的時候,兩人的獨奏互相形成一段二重演奏,開始互相嘗試融入彼此生活中的音樂 ,是彼此生命的碰撞,而碰撞後的音樂不一定會是和諧也可以是紊亂,而這樣才可以慢慢建立關係,然後再互相調整彼此共同認為的合適的距離。
音樂的節奏高低、快慢不同,兩段主題變奏曲式有著不定時的變化,每天以不同旋律不斷更新,關係亦是,充滿一種距離但也有親密在當中,彼此不斷演奏自己生命所流露的音樂(不能完全靠自己察覺的音樂),我們需要說出來,說出自己所遇的和感受到什麼,這是說總需要有人作出主動和開放自己去拉近彼此的距離,且希望自己生命的音樂與人之間互相得到呼應,為的是尋找和音,感受到關係中的奇遇,以致我們在這麼有距離感的世界裏不斷尋覓舒適的關係。
不過,我們與人建立關係亦有很多停頓的位置,可能是其中一個演奏得太快太慢,一個演奏不投入,一個不小心中途吹錯,或是大家也不理解彼此生命的音樂,造成一種不協調的感覺,進入彼此沈默的關係,大家之間產生空隙,在紊亂的音樂之中難以繼續聯絡和理解對方,一段關係很容易就暫停了。因此我們才知道原來關係是這麼脆弱,就在這時出現了一幅詩人李白月下獨酌的圖畫,嘗試品嚐孤寂的無奈,寫下那不能得到聯繫、共鳴的哀歌。
難道我們開始學習音樂的時候就會看懂五線譜 嗎?我們需要有耐性地寫下每一個音,半知半解地理解當中的拍子,這樣才可以比較容易吹奏。了解別人之時亦需要知道別人音樂的樣子,透過不斷認識和交流,以致你或是他人的音樂可以中途加入,進入他人的生命。
若然五線譜代表每人生命中仔細的含義,在關係之中,我們對人亦是半知半解,確實需要耐性的學習怎樣以溫柔的方法與人的生命中互相幫助、配合、遷就,就如學習二重演奏一樣。但我們在了解自己的音樂時會不斷飄浮,畢竟我們自身生命的獨奏仍然在每分每秒持續進行,而每人的五線譜 和生命的曲調不同,身處的階段也不同,有時會認為自己的小小世界難以讓人進入,當別人聆聽自己生命的音樂(特別是悲傷的音樂時候)都懼怕別人承受不到, 甚或認為這會成為彼此聯繫結束的原因,因此人會開始避免「親密」的距離,好讓人不能觸及自己的內心,拉遠自己與人的距離,走上獨奏之路。
同時卻存在非常矛盾的渴望: 希望有人可以找到我啊!希望有人打破你的冷淡,希望自己的生命因著一些緣故而帶有色彩。(即使自己保持了一段距離,也知道他人的音樂也很難加入)。所以其實我們都不擅長獨奏,作為生命演奏家的我們只能慢慢練習獨奏,才可慢慢地享受獨奏時自己吹奏音樂的樂趣。而且有時連自己吹錯也沒有人發現,好像是一個默默努力面對演奏自己生命困難的異鄉人:一個在心靈上無法找到適當的對應方式的人。
這刻我和同伴一起嘗試互相配合去演奏,自己吹錯了,聽到「不用緊,我們重新吹過,我們一起吹好一段屬於我們風格的音樂吧!」這時候我很驚訝亦得到一份慰藉,驚訝是同伴對我一份的信任,慰藉是被信任的一份安心。大抵怎樣的距離才是一個「親密」的距離?就是在互相信任之中彼此承托,細味大家各自生命的音樂,願意展現自己軟弱的一面。這時我感受到二重演奏的快樂。雖然一首音樂變化可以很大,但信任就好像堅固的堡壘,令到關係可以持續下去。對吧,我想我們在這個關係不斷破碎的時代裏,都需要一個能包容自己缺陷的人或是群體,一起向著同一個目標努力。
我繼續看著前方,想到神也好像這樣,也會說:
「怎麼灰心了?你的音樂是很動聽的,繼續演奏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