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22|閱讀時間 ‧ 約 2 分鐘

洗門風

    後來, 我終於知道怎麼形容我那天看到的場景了⋯
    洗門風
    那個男人,一如我記憶中常常坐在那張沙發上的樣子, 瘦弱,但穩如泰山。 那倨傲不恭的樣子與大姊聲淚俱下的道歉形成強烈對比。
    「妳知道我在氣妳什麼嗎?」 「太誇張!」 「世間少有!」 「妳以為妳是老大是不是?」 「在外人面前給我難堪!」
    不該意外的。 他明明一如往常地得寸進尺,給他台階下,他就會要求用八人大轎扛, 只是我想起半個小時前姨丈勸和的話,覺得格外諷刺: 「他已經有軟化了」、「他說不定哭得比你還慘」⋯ 還有,對半個小時前,有那麼一瞬間差點相信「親情大和解」的自己,感到憤怒。
    說真的,我也不確定自己是否精確地記得他吐出來的每一個字⋯ 他也許說的是「很誇張」而不是「太誇張」,也許是「別人」而不是「外人」, 但那些傳進我耳朵裡的聲音,在我身體裡造成的效果,30年不變。
    我只想奪門而出。
    腦子裡明明在盤算該衝出那扇門,逃離這個扭曲的空間, 還是該走上頂樓跳下去,逃離這個扭曲的人生。 可是身體卻自己動作著: 把東西從潑到咖啡的包包裡一件一件地拿出來、跟著潑到咖啡的外套一起拿上樓洗、翻箱倒櫃地找另外一個乾淨的包包、把東西一件一件地放進去、喝著媽媽泡的茶、吃著二姊前一天拿回來的月餅、說著、笑著⋯ 甚至穿越大姊和那個男人之間,走去跟阿姨討論哪個月餅好吃。 伴隨著空氣裡他對我的指責:
    「還有她啦!」 「罪魁禍首!」 「三年沒有說一句話!」 「都是他開始的!」
    事後回想那天情景,覺得似乎可以搬上舞台,成為一齣荒謬劇。
    兩個平行時空,只有「能力者」可以來去自如,比方說:媽媽和阿姨。 她們把我拉到廚房,問我能不能去跟那個男人道歉, 為了,她們所謂的「家庭的和諧」,道個歉,家和萬事興。
    而我只想拿起餐桌上的水果刀劃開我的左手腕,求她們不要再逼我。 拜託,不要再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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