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知道在每個顯露的影像背後,都存在另一個更忠於事實的影像,而在那影像背後又有另一個影像,而在最後一個影像後頭還有另一個影像,以此類推到那無人能見的神秘實體的真實影像。 ──引自約翰伯格 John Berger,另類的出口 (The Shape Of A Pocket)―
在雲端上的情與慾(Beyond the Clouds)
論及此生必看的電影,由衷推薦今年桃園電影節選映數位修復版拉烏・盧伊茲(Raúl Ruiz)──三生一死。論及盧伊茲創作的作品其共同脈絡離不開對政治的質問、神學的探究、精神分析、文學、哲學與語言學的重組和構成。
並在人與人之間佈下如蜘蛛絲般懸疑、相互交錯的關係和角色。劇情的走向如同Dark at Noon、Fado, Major and Minor 、犯罪家族(Genealogies of a Crime)盧伊茲的電影會使角色經過破碎、分離(抑或發展成另一個精神狀態如夢遊般)切斷現實中的慣常的思維與路徑,走往個人內在直指的歸屬或是心靈安迄的所在。劇中的Matteo Strano到George Vickers教授和Luc Allamand企業家作為此電影名稱的三生,三個角色各自交錯和環繞在電影中的各個軸線,並扮演著不同的責任與身份。
同時他一邊笑著說這張相片裡仍住著仙子,不過是扁平的仙子們。雖然這些仙子既扁又平板但他們很饑餓。飢腸轆轆的他們卻只吃玫瑰花瓣、新聞報紙和酒(短短的時間可以吃完共產黨報紙、Le Monde diplomatique,也會貪婪地、一股腦喝完一瓶又一瓶的香檳和白蘭地) “但其實他們真正想要吃掉的,是我的時間...!” 馬提歐一邊用手急促地敲著桌面,惱怒的說著。
對安德魯來說好似馬提歐因為那些孜孜不倦且難纏的仙子而被困住了20年之久,但對馬提歐來說卻只有短短的一晚。而馬提歐發現每每在仙子飽食過後,他們變開始編織如海市蜃樓般的幻影,並且對馬提歐開了一個惡劣然而風趣的玩笑,與其困他在一幕又一幕更迭的幻象,不如將他困在同一個景框裡,並且在每一個組成的不同事件裡,來來回回的重複播映著鑲嵌在無窮盡循環反覆的事件裡,宛如艾雪(M. C. Escher)所繪製的螺旋階梯般絲毫不容許他逃脫出來。
“由一個純粹形式上的觀點來看,主要的特徵是破碎(fragmentation),用所謂斷裂線來表達,意即一種精神上的裂縫在圖畫上穿過。 ” ──紅書, 榮格於1932年討論畢卡索(Picasso)的文章中描述了思覺失調症(Schizophrenia) 在這部由盧伊茲和Pascal Bonitzer共同編劇的電影裡,如同鏡子裡反映出的另一面鏡子,並再由另一面鏡子裡呈現著看似超現實、歪斜卻又接近現實的樣貌。而角色在敘述自身的決定與對於空間的感受(屋子不斷的向外擴張,空間不斷的增大)如同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在追憶似水年華 In Search of Lost Time中的時間感般在一個巨大又緩慢的時空中前行,彷彿受困在時間裡頭,但其實如同馬提歐向安德魯所秀出的照片般,只有自己能夠相對快速地前進;表喻著其不斷轉動的思緒與理性所構築出的世界,然而已遭破碎(fragmentation)。而這部電影前段的鋪陳,是為著往後接續一連串發生的時間點與人物交錯所蓋的基底,而我會說盧伊茲厲害的地方就在使這部電影如同鏡子反射出的光譜般,即便剖面看這單一角色的故事,這部電影仍是活的──並持續不斷的生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