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不可述的原因,八點二十一,我拆下側背包的肩帶,綁成上吊繩的模樣掛在洗手間握把上,不夠長,再用失去彈性的髮圈連結住,數到三,我們一起前往極樂世界。
綁繩的痛苦使我生理反應地從蹲姿緩緩扶牆站起
這樣不是辦法,我拿出過去未曾聽醫生話吞下的藥,有立舒定、安伯寧等等,我不在乎零零總總共有幾顆,只是拆掉包裝用手抓了一大把,一口氣順著水嚥下。擔心藥效發揮得不夠快,我準備了一杯水,加入數十顆的立舒定,用力地攪啊碾碎啊,清水逐漸混濁成了桃粉色,底部還沈澱著無法融入的小碎塊,多麼像無法融入社會中的我,看著它,奮力攪拌,無法溶解就是無法,多麼無奈只得邊拌邊吞下這杯苦水,味道打從我生理就無法接受,但為了離開,別無選擇。接下來的我已沒有活著的印象,父親告訴我,我上鎖了門,靠著床鋪的坐姿一動也不動,喚也喚不醒,只見地上零散的藥丸和粉色藥水,我被送去了急診。
附有預防跌倒的非外傷二級手環
一覺醒來,亮黃色的牆面畫著寧靜的樹木,蓋著的被子橘白相間,像條小丑魚一樣,這裡不是天堂,是急診室。
我的手上插滿點滴,鼻子的異物感讓我時時刻刻都即將抓狂,是鼻胃管,鼻胃管從鼻孔置入,通過食道進入胃裡,用想像都無法體會那樣的痛苦,我途中不斷試圖拔出,護理師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再重新插只會更痛而已」,期間我默默的等著,邊回覆大家的訊息邊忍受鼻胃管的痛苦,意識模糊不清,事後看自己打出的字都完全沒有印象,不斷的等,只聽見護理師一句「可以出院了」我就連鼻胃管都沒拔立馬爬下床,結果是慘兮兮的摔了一跤爬不起來,有種自己失能的感覺,不經像孩子一般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抽出長長的鼻胃管,蹣跚扶牆離開醫院,又失去記憶了,只記得那晚,母親沒收了我所有藥品,連要吃都得跟她拿,安眠藥被收走的我徹夜難眠,我還是想死。我說「你把我的安眠藥拿走了我要怎麼睡」『直接睡吧,半夜把我吵醒真的很煩』「那你得把藥給我啊」『你已經有前科了我不可能給你,真的很煩,你這樣對得起爸爸媽媽嗎?』「要是嫌我煩就讓我去死啊」去死兩個字在房間迴盪著,彷彿特別響亮,我的情緒潰堤,開始大鬧再也不去上學等等,『禮拜一還有心理師⋯⋯』「我不要再去了!」我哭叫著,像孩童玩具被搶走樣,撕聲裂肺的喊,用被子蓋著臉口喊,卻還是擋不住千萬的憂傷及死亡念頭,尖叫在房間蕩漾,母親只是沈默,我知道她的心痛,但為了讓我堅強她不能表現。就這樣度過了充滿聲帶嘶吼聲的夜晚。
早晨降下,離世的願望依舊屹立不搖,像發瘋的毒癮者一樣不停向家人討藥,母親忍住淚說『你還要洗胃嗎?洗胃不痛嗎?』
怎麼會比活著更痛
活著就是不斷被傷害、然後傷害他人,朋友告訴我,不要只認為自己是受傷的人,我才是最會傷害他人的可惡傢伙,因為這句話,我再也不想待在這個不停被我傷害的世界了,我用自以為的善良做出一切作為,沒想到在他人眼裡是傷害,我完全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和動力了。我甚至聽說,在我人群恐慌發作的時候,大家嫌我煩,認為我是假裝的,真的好痛,心裡被割下比手臂上還要多的刀疤,已經活不下去了,洗胃完的污濁黑暗,哪比得上我骯髒的內心,對於活著,我已經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