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29|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極短篇小說】拼骨的矮人

自冰凍的詛咒甦醒後，他，來來回回，沒有歇息。只為了將因守護他而死的族人們所遺留的骸骨，從寒冷的洞穴外一個一個帶回、拼接。

或做，或站，或是擁抱，或是親孩子嬉戲；他憑著感覺，憑著詛咒前所留下的印象，讓族人從散碎的亡骸，拼立成有著各種姿態的骸骨雕像。但偶爾也會遇上他認不出的亡者，只能從衣著與持有物，來認出他們的身分與關聯。

唯獨一顆自他甦醒後便一直躺在他面前的頭骨，他，認不出來。

漫長的詛咒，不僅讓他損失了能夠與族人一起快樂生活的時光，也帶走了他一部份的記憶。抱著這顆頭骨，他左思右想，卻怎樣想不通，到底會是誰在臨死前寧可留下自己的首級，也要看守著他。

於是，他離開洞穴，試著往遠一點的山丘、結冰的湖泊、陰險的山谷，尋找頭骨軀體的下落。只要是類似矮人的遺骸，他都不會放過。

結果，林林總總，各種奇形怪狀的骨頭都被他帶回來了。他就這樣在族人亡骸的包圍下，一直拼接、一直嘗試；但不論怎麼試，骸骨就是無法與頭骨形成令他感到熟悉的一體。

他，放下頭骨，整個人屈身在地與它對望。

它，開始祈禱，向矮人的祖靈，祈禱它想要獲得的答案；不久，族人的亡骸紛紛碎裂成黑屑，在他眼前凝聚成一具矮小的壺形身影。

祂，開口。

「祈禱，會為你帶來詛咒。」

空洞的話語，喚醒了他某部分記憶。他想起來了，當時，他就是因為向祖靈祈禱安全，他才會受到詛咒。那時他們正受到敵人的追擊。

但，這份記憶仍沒告訴他這顆頭骨究竟是誰。

「我要答案。」他，堅定地說。

「若是你不後悔的話。」矮人祖靈道。

「不後悔。」

黑屑崩解，隨著吹入洞穴的風，揚成展翅般的羽翼，飛散。

冰塊自腳趾一路竄上，凍住小腿，凍住膝蓋，凍住腰腹。他，再一次受到詛咒。

他緊緊擁住頭骨，在冰塊罩覆住腦袋，即將封鎖他的思考時，他，終於知道真相了。

它誰都不是，只是悄然經過卻意外死去的旅行者而已。

他滿足。因為至少這一次，他沒有留下任何遺憾與眷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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