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能為力的幸福

一位朋友從罹癌到往生，短短不到三個月，這期間，我一共見了他三次面。

第一次見面是為了幫他沖喜添福壽，大夥辦了個熱鬧的慶生會，當時的他，身形明顯疲累，面對滿桌的佳餚與親友不自然的笑容，就是提不起勁，提不起食慾。

第二次見面是大年初一，他因為身體突然感到不適，緊急送往醫院，這一進醫院，就再也沒有出來。原本他的計劃是期盼能在家裡過年，可惜世間無常總來得匆忙。

醫院裡，我靜靜望著他時而清醒，時而彌留的眼神，內心升起一絲無力感，是對生命無能為力的心酸，深刻於那一瞬間。

第三次見面竟已走到了他的告別式，強忍的淚水決堤在他老婆燃上一炷香的那一刻，這曾經的幸福，這不得不放手的愛，這從此無依的伴。

三次見面，經歷了生命三種面相。

火葬場裡，我若有所思，也許我們都覺得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只是，這裡每天都像今天一樣，隨時都忙碌吟唱著末路之歌，沒有一天間斷。

面對生命，每個人都像長不大的小孩，都清楚難逃一死，卻還是汲汲營營於眼前的庸庸碌碌。面對死亡的挑釁，多數人總習慣用憤怒安慰自己稍安勿躁。

親身站在死亡面前，才發覺，曾經想要的，不重要了；曾經輕易憤怒的，找不著情緒波動的理由；曾經愛的、恨的、痛的、傷的，似乎在這一刻都失去了意義。所有曾經捍衛的一切，在失去了健康後，一切都脆弱到不可思議。

才發覺，站在無常面前，我們竟如此渺小，平安，竟如此珍貴。

生命因為有盡，讓時間有了珍惜的理由；也因為無常，讓每個人的生命有了圓滿的可能。我們都無法預知死亡何時會降臨在自己的身上，與其讓時間消極浪費在煩惱與抱怨，何不就積極樂觀的面對眼前每一個緣分，每一個考驗。

印象深刻，朋友告別式後的第二天清晨，身心有一股說不出也無法形容的輕安與喜樂，那幸福的感覺不是擁有了什麼，而是一種對生命的柔軟與無缺，像是鬆開了緊握的拳頭，讓生命有了一絲縫隙，透射出本然無垠的光明與遼闊。

才發覺，面對死亡的無能為力，讓生命有了另一種可能，用了另一種力道，幸福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