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讓我用某個經典─並非史實,實為杜撰─的老派故事開場:
蘇軾與佛印禪師兩造相好,日一軾對佛印云:「君見我如何?」
「如佛。」佛印答。
「然君吾所見如糞!」軾見縫插針,拐打彎回─然佛印不為所動。
良久,見此景尷尬,軾探而問:「汝尊吾為佛、吾稱汝為糞,何不怒?」
「不怒之因,起於見人為佛,源心中有佛。」
要眼見所有動畫作品都是教壞囝仔大小的人,心中若無親切的體驗教壞的心路,恐怕看不出箇中教壞的點。並列於「電動遊戲中殺戮會激發孩子暴力傾向」的都市傳說,「看動畫的孩子會變壞」的荒論,是忽略了作品特質、表現媒介與展演重點的三合一─更別提洋洋灑灑的行文反駁。某種意義上,這與「『真人快打』新真人版為何沒有春麗」同等,都是偏誤、歪接,甚至是斷章取自己希望的義來賺取稿費 (不一定要實質付費,個人道德高點也是一種交易) 的「大作文章」。
─既然有人開了這樣的「道德制高點作文競賽」,作為作文好手的一員,基於生活、又或者是愛好,我決定就以一個讀者、觀眾甚至是作者三合一的身分縱身躍入,從創作者的心態、作品的媒介與產業的體系徹底地來談談......。
為什麼我叫陣關鍵新聞網的投書:「隱藏在動漫文化中,『教壞囝仔大小』的保守價值觀入侵」一文。
作品誕生之前:創作者 (們) 的立基
我絕不否認:作者的價值觀體現往往可在作品本身中尋得蛛絲馬跡─而作為生活在該社會的一隅,作者也體現了其生存環境的部分樣貌。
創作活為大腦活動的一種體現,其複雜程度、模糊特質與機制未明處遠超科學家可即時監測的範圍。人為什麼會書寫字詞、繪製圖片、拍攝影片?以這篇胡言亂語的文章為例,為什麼作為反駁者的我要先承認某些事實、削弱自己辯論的立基?又為何非得要選用「叫陣」這等剛性較高的詞彙,不婉轉而熟成的扮演34歲中年人多年於社會中打滾的圓融的氣質、堅持補上稿費這種意有所指的先制發言?
只有直面不可否認,才有繼續坦誠的餘地。
創作是抽象的情緒、慾望、經驗與認知的整合輸出,對話的本身就從肢體的表現、講談的抑揚頓挫與神色的交替構成了「創作」的基礎─而若要超越散布在空氣中自然衰減的疏密波所存在的有限時間,便必須要利用各種器物來予以固化。圖畫、文字、 (彩色/黑白) 相片或 (無/有聲) 影片均是如此。
追根究柢,要促成一切創作的起爆,作者必須找到屬於己身的動機/Motivation─也就是自我激勵/Self-Motivating的起點。至於起點是否必然神聖?單純驅動肉體追求繁殖外娛樂的 (是否是幻肢無所謂) 勃起也好,又或者心有他念想跟他者表述事件觀察切入的觀點也罷,只要當事人能從中尋得某個棲身之處,就算只是短暫的在自己作品完成後沒有物理的射精卻有心靈的祥和,那也同樣值得尊敬。至於拿來賺錢、傳播讓更多人獲得同樣的共感?
虛構的投射理想、自造期望,或者片面的表述觀察的現實、重建體驗的構造屬於創作者的「創造 (動詞)」。擴大這個脈絡與設定範圍,我們的社會早已是群體想像創作達成的不成文默契共同體了。母父族臣王君神祇類的稱呼,甚至金錢、責任與義務......其他的動物有嗎?
我支持一個作者對於流行作品提出任何的意見,那是個人的創見。但若在聲明中認為應當管制其他人的創作細節與追求目標,是對他者積極自由毫無疑問的侵犯。
與其說「不爽不要看」,我更想說的是:「(邏輯上) 世界上不存在單一共通的絕對價值 (可舉出反例)」。你的憤怒可以是他人愉悅的泉源,就像颯爽豪笑、黑白郎君奉為座右銘的「別人的失敗是自己的快樂」。
創作之中:媒介的有限性
「光憑自由二字,不但不能阻止人討論作品中表現的正當性,甚至無法排除作者刻意忽略的殘忍事實。」於是,「作文」比賽的選手們必定會想到這條通往訴諸道德高點的便徑。
根據方格子提供的估算的閱讀時間功能 (演算推估的方式不明),至本句畫上句號前,1617個字需要五分鐘的閱讀時間。若使用馬錶計算,我自己朗讀這篇文章到前一個句點之前所需的時間大約是4分43秒31;顯然是比純粹的讀、還是系統黑箱估計的讀更快一些。若選擇聽我滔滔不絕地講完對該文的意見,絕對比讀起來更為暢快淋漓、提神醒腦。單純的聲音有著抑揚頓挫,可以藉由聽覺感受作者的情緒;作文比賽這四字刻意要加重語氣─光是用看的 (寫起來還可能要考慮加上粗體) 真能體會其中兩行間空白處藏有的真意嗎?作者無法得知,必須仰賴讀者自行體會。
換句話說,創作品是有媒介擅長與特性的存在。你能從下面這張圖片看出什麼嗎?
若沒有任何註解的話,這只是一張有三個女性與一個男人的簡單構圖。那麼如果把圖片的屬性變更,加上文字的話呢?
是的,依照媒介的差異,能表達的資訊勢必有著極端的不同。單張的圖片與分隔具備引導視線的漫畫有差;而快速地利用視覺殘影播放的影片、單純文字堆砌書寫的細節也有巨大的差別。要描述巨大機器人所需營造的文字量究竟要多少才能精確地傳達到讀者心中?與其耗費數千字將結構精細地寫進小說占用篇幅、降低閱讀的流暢性,不如直接委託設計者畫出一張圖片更有效率。作品的表達僅只能陳述片面的事實。就像動畫中的人物不太會上廁所、洗澡甚至是在劇情發生以外的時間生病一樣,貴族社會這種細膩的運作、劇外視點裡發生的事情,又怎麼可能一一令作者描述?
人道是「(除了坐姿不正導致骨刺發生) 坐著打字不腰疼」,如果你覺得團塊填滿整頁如同現在的風格沒有換段的文字讀起來吃力無比,要求別人為了服務你希望的細節而把內容通通置換成滿版的要求,儼然是對創作的本末倒置。至於向上插畫、漫畫甚至是動畫?隨著對細節容納範圍的差異,「畫面」內外發生的事件是否可被閱覽者「觀察」與讀字存有等同的意義。與其說創作者是對閱聽眾是鼓吹階級或者存在階級,不如說「作品需要觀點與架構才能推演故事」─承載了過高資訊量、和劇情無關的枝節,除非「創作者發自內心覺得淹沒讀者是有趣的事情」,否則真有悉聽尊便的實行必要?
就讓我斬釘截鐵吧。沒有。
真的教壞了孩子?萌之篇
行文至此,我們換個角度,來談談真正作為觀眾的感受。
這是即將在FF中販售的創作者作品 (
點此可見引用源),原創的阿努比斯娘本。阿努比斯光是稱號背景就十足代表逝去的埃及文化對於神靈想像所賦予對應的階級;而すりお老師筆下可愛惹人憐的Q版又能從何讀出阿努比斯掌管生死、墓墳守護的地位?要的只是來自埃及的犬娘形象也好,在故事中可以神怒天罰整得傾倒的眾生死生不如也罷,此阿努比斯和彼阿努比斯 (還不計同樣叫做阿努比斯在別棚的作品,可見下圖),真有遵從「阿努比斯是阿努比斯」的必要嗎?
別提埃及神話中的阿努比斯在中王國時代的地位都受到歐西里斯取代了;既然你或許聽過「歐西里斯的天空龍」這等荒誕的玩意,那也該接受「阿努比斯可以不是埃及人的阿努比斯」吧?
至於你問我本子的內容?這是18禁的作品。
但你問這麼可愛的造型不能印在T恤上販售嗎?沒有裸露、就連性器也沒見到的外觀─在讀到我寫出18禁之前,你能想到這等遠處?
顯然不能。只要你不去真的買到那本目前只有在同人誌會場販賣 (刊出後幾天大概就會網路販售出貨) 的本子,你可以近乎免除任何情色大義的指責。更進一步,就算買了之後又是如何?你難道不能從一張可愛的圖片中獲得撫慰、從另一張性感的畫面中取得勃起的要素嗎?用作品中的一個畫格或一句話來綑綁通篇內容,這超越邏輯的滑坡,儼然是智商的斷崖。
更後退一百萬步,萌真的是一種剝削、意淫,甚至是借助劇情鼓勵某種行為的總成,這樣說正確嗎?
不,會將這牽連上關係的人,連萌是何物都不得其門而入。
遠早於萌 (もえ) 被發明作為一個動/名兩用詞之前的世界,早就有一群人各自追求著不同作品中人物的千面樣貌。就算是同樣的人物,在長時間的推出系列後也有萬種的風情。試問,以下人物全是同一人─「峰 不二子」─全出自魯邦三世不同時代動畫版,你覺得哪種不二子最能讓你心有不二?
若論起性別論戰,物化女性與否的議題就算糾纏不清,靠著美貌成為自主的大盜、總能利用男人心軟倒坑其他男性匪徒的成果,魯邦三世中的不二子並不是單純花瓶好看的配角─她甚至自己出了一部以其名為主題的動畫 (「名為峰 不二子的女人」)。性可看作由雄性以是支配的,當然也能立場轉換成雌性侵略的;當代社會主流是男性對於女性癡迷以外,女性若單純地享受這種狩獵─更甚者,性別外觀不明,看似是柔弱少女時則是童體男性的倒錯、或者逆轉剛鋒如刃的少女不露任何破綻,究竟該是支持了誰、解放了何還是利用了什麼?拿著前提是發自內心追求、喜歡而充滿情緒的總成代稱來逆談所有同樣的行為與不同的內容,適性上儼然存在問題。
至於拆解到最後剩下的劇情層級,騷擾者是否有受到足夠的戲劇性懲罰?縱使是面向大人而深夜的魯邦三世,挨上一發鍋鏟或迷魂香招待 (然後隔天醒來到手的寶物或關鍵飛了) 很正常;雖然我不想否認有些作品刻意淡化了騷擾本身的責難問題─特別是現實中真的存在著拿兩性人物互相騷擾調侃當演出的作品 (諸如「Star Driver 閃亮的塔科特」中究竟是服務哪一種觀眾都有混亂感的演出)─但該發文者可能沒注意到同平台關鍵評論網中2020年2月3日
製作了性騷擾關聯的專欄,其中有著更為詳細的定位。你覺得動畫中人物真的被性騷擾了,不等於動畫的人物真的覺得自己是受到性騷擾的。性騷擾確實是很好使用的道德高地策略,但作為創作者,若不能使用這種小細節來區分人物的性格特質 (那怕是凸顯惡) ,則作品的可拓展力會變窄、也不能連結相關的迴轉,無疑是縮減了劇作的創作空間、制肘了作為「創作方的自由」。
更進一步,如果動畫閱覽的領域繼續向外擴張,觀賞者們遲早會發現─在子貢向的領域,諸如國民動畫的小丸子、烏龍派出所、哆啦A夢或精靈寶可夢,再者更早年的藍光人與勇者系列,這樣的敘事要不就是直接不過劇本不出現在畫面,不然絕對會最終走向專情 (不一定要和騷擾對象修成正果) 回頭。某些細小而平凡的性騷擾懲罰、誇張而特寫的懲罰畫面強調的也已經超過遏阻性騷擾層級 (想想看冴羽獠被那隻100噸的槌子打到腦袋是怎樣的景況,這絕對可以告傷害......甚至真的是人類早就致死),反而更接近是一種戲謔。
為什麼我們需要「讀懂」媒體? 若不能想要與必要,讀不出故事追求或表達型態的渴望,那別說是藝術,打從理解力起個人的欠損儼然讓溝通無法達成。
真的教壞了孩子?暴力篇
我們的世界裡,沒有戰車被命中砲塔裡頭的駕駛還能全員生還並且在戰後 (嚴格說是賽後) 一起喝茶的事情,也沒有被空氣中撈出來的100噸的鐵鎚敲進地板後爬起來拍拍身子彷彿沒事般繼續調情的奇蹟。
能發射的武器、揮舞的拳頭往往不是最具傷害的暴力。集團包圍的恐懼、一日24小時不間段的壓迫感、深入骨髓呢喃的耳語造成的毀滅性,往往比預期更高。雖然接下來我不會要求指責觀賞動畫的人一併也在日常中去聲討霸凌這種冷暴力,但對於「暴力」的性質,也需要有細膩的認知。
長年以來,我一方面是限制民間槍砲彈藥刀械武器取得的支持者,同時也是軍事武器雜誌「全球防衛雜誌」的訂閱者─換句話說是個一定程度的鐵炮宅、特別對於二次世界大戰和近代四代以後的戰鬥機充滿浪漫感。這兩者的身分是一種邏輯上的矛盾,除去購置金額的巨大差距,既然要限制他人取得武器,自己卻喜歡取不得的武器在道德制高點的爭奪上有著致命的缺陷,如果不能解決,則終生會成為他人逆向攻擊論述文章的把柄不得翻身,著實需要作出取捨。
然而,取捨是真的將武器從生命中徹底移除,或者把這個秘密藏到不能更深,用假名或者他人名義,甚至付出封口費與NDA去強迫他人替我保守這個事實?
少開這種無限接近不可能玩笑了,戰鬥,或者戰爭也好,「扣動扳機的人始終是人類」;既然人類從遠古時代就必須和自然戰鬥,或者說是鬥爭,暴力總是如影隨形的不能離去。就算是今日我們餐桌上的食糧,也是人們拿著可以轉用來殺人的兵器去肢解其他生物獲得的─菜刀、水果刀,甚至是拿來切菜的砧板,只要有心,都可以拿來致命。
你有沒有聽過「有個孤獨的男人在酒吧拿著鉛筆一轉眼放倒了三個人」的都市傳說?就算是寫字的工具,我們也可以插進太陽穴或枕骨大孔內造成瞬間傷害最大化;或者是藉由頸部柔軟的動脈處開口令對手淋漓中慘澹的死去─所以你應該要禁止鉛筆?那麼完全是本末倒置;我乾脆一口氣讓斷層落進地幔,長出牙齒時拔除可以撕咬的牙、手有力量時要先廢除手腳......不然,在生命形成之前就剝奪存活的權力,抹消任何可能的危險就不會有任何的暴力。
不做不錯的更高級:不存在就不可能有任何瑕疵性質的錯誤,是這樣嗎?
笑止。人為什麼要鬥爭?在鬥爭甚至是暴力發生之前,人們又經過了什麼?故事的敘述就算是片面的、平板而單調的描述兇殘的狂虐,若沒有「人物」,則「事件」不會發生。套句動畫中寫得不是最好但重點明確的台詞─「只有盼想也好,單有力量也罷」 (同樣出自鋼彈SEED,此為翻譯修飾) ─ 觀眾若不能認知到因果相連,甚至只單單地將行為全部統稱成籠統膚淺的詞彙,那不但沒有真的去「讀」作品,更是「先射箭後畫靶」、「自紮稻草人自己打」的行為。
就別諱言或逃避了。主動挑起這場道德位階區分,企圖單純地用概括數量創造勝仗凱旋感風火雷厲發動突襲的,不就是身為作者的你嗎?引燃了爭論的火種、激發了仇恨的累積,還敢躲在角落高聲地說愛好和平?
不,你才是最癡情狂熱於戰爭狀態的人、貫徹暴力手法壓倒理屈折正的達人。引發征戰的人不喜歡戰爭?
在這點上,在沒有發動真實侵略的前提下,光明正大承認自己喜歡戰爭的人,絕對比道德場上計較彼此的偽君子「正常」多了。
備註: 當然,我們也不避諱的會在作品中隱約的發現─日本 (實際上世界各國都存在) 直到今日仍有一群不小的群眾崇拜著二次世界大戰軸心國納粹的外觀與形式,甚至是秩序或者體系。這條脈絡可以隱約的聯繫到上世紀初一系列日本政府的舉措─將美學、軍權、神權與王權進行統包綑綁,對國民推動徵兵募集、服務征戰的一系列措施。
如果用非常精細的文本分析去閱覽每一部作品的話,在真正存在戰爭議題的作品類型中,將十分容易出現「國家和民眾的悖離但乖合」的某種人物個體精神分裂態勢:侵略他者的國中國民會因為想要保護自己所在的「生活為中心的世界 (不一定是政府)」而選擇走入戰爭,並服膺某種死去後的寄託信仰成為動員的全新根基。
日本當今充滿「我」和「他者」的價值觀 (看看日本社會上由群眾自發過激的自肅警察對上口罩陰謀論者的大戰) ─如何分辨與凝聚共識的手法的確接收了這套歷史的遺跡;這對於動畫中必然需要減化的社會構造有其實用性 (其中又以主角群為中心衍伸的世界危機,世界系更甚),但也因此奠定了創作面向上難以掙脫的枷鎖。
如果真的對於日本動畫有著高度興趣,甚至想從中真的找出「台灣人要怎麼創造出不那麼『日本』感的作品」的朋友,我仍認為要從去「讀」該國的歷史切入。反之,如果讀得懂自己社會的歷史,並且從中挖掘出文化間受感染與影響的點予以渲染,也能夠打造出區域某種層級共通的言語。
真的想看日本動畫嗎?來讀本書吧 (無情工商) 。
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人類學系教授大貫惠美子著,2014/09/12由聯經出版的「
被扭曲的櫻花:美的意識與軍國主義 / ねじ曲げられた桜─美意識と軍国主義」,絕對值得細讀。博客來連結我都替你放好了,想支持實體書店的線索也已足夠。剩下就是行動的決心,一心不亂的前進了。
動畫中的社會與社會中的動畫:系統性的階級
之所以不打算用「教壞小孩」作為標題,在於這個社會如果沒有階級、無有妥協的話將不可能達成 (某個限定議題層次/範圍內的) 共識。
我們的社會是共同想像凝聚而成的最大包容體系,而在其中如果要能夠讓所有個體都能達到一定程度最低付出即可獲得的資源,必然要建構一套帶有指令傳輸與實踐中端各自差異的系統─故事的創作,亦須如此。
我不打算避諱各種設定於不同時代中迥異可能存有與現今價值觀衝突的階級設定,無論是作者無心便利的取材現成的框架或精緻的做過考證。你是在言論的自由中允許不喜歡這套價值觀的個體,然而,在還有其他獲得資源的管道不利用的前提下選擇矯正他者、劃清界線手段的過激,實際上是僅只是自我矛盾無法消解,進而想藉助建構新秩序或體系來遮掩的妄念。
一個個體之於社會無論取樣大小均必然所屬少數,故一次在社會中只能同一時間針對單一事件扮演一類角色 (身分) 並執行一件與社會系統交易可獲得生存的事情,難以強而有力的撼動當前系統的規範。正因為上述的特性,要最大限度的包容全體各自分歧 (包含矛盾) 意見、又能鼓勵群眾表達自我的方式即是建構代議的委託制度,設計出「代表」 (同時也是階級) 進行議題的選項減縮、創建訊息和決策的傳遞鍊─其結果,形容現實 (民主的公民) 社會的改變應是鈍足、緩慢而連續的總成,變遷的路上時而前進、偶有退步的反覆拉扯十分常見;雖然比起理想中完美的賢能獨裁冗攤,但在議題的彈性中,推至極限的系統勢必容不下任何他者、訴說不同看法的人們終究只能成為異端,如果顯赫的恰巧時,才有機會以新星之姿崛起戰勝舊有的系統─諷刺但確實的,這樣的戲碼正巧就是動畫「精簡型世界」的映射、更是娛樂能得以令人沉醉的要點。
如果能在一套人造的系統中找到可以寄託、持續前進的對象,或者是允許積聚反叛建構全新樣貌的世界,人們便不需要無時無刻都要面對著殘忍而無力的現實。在百花齊開的議題中要找到完全一致、同步同時的論點並予以實踐只會耗盡有限的精力,「正確中要比較何者更剛正」、「正義中要尋求更正直」,以人這等肉身充滿不精確而缺陷的姿態,真的能夠尋求「終極的真理」嗎?
不能。
所以就讓我們言歸正傳:至少在漫長的系列與不同的時代中,我們可以尋得或借助親自的參與來改變作品的調性。
鳥山明老師的七龍珠系列新作─龍珠超,就是很確實的例子。雖然不再親自繪製漫畫內容,但是以原案身分參加東映動畫製作的途中,集結了眾人的想法打造出的續作呈現了 (雖然有爭議) 別然的趣味。
如果你說力量數據階級系統是動漫偷懶而且傳遞保守思想的濫觴,七龍珠系列其實遠比「我的英雄學院」或「火影忍者」之類的例子更為單純直快;在過去不斷延長漫畫劇情的結果,(相對) 前期強大的人物,如「53萬」而知名的佛利札到了後期也只能陪襯著被秒殺的分 (未來特南克斯出現時就是拿其祭旗) ,怒吼咆嘯豎髮衝冠的爆衣對轟完美的體現了雄性社會一切對原始蠻力的需求;可是當時隔19年 (以七龍珠GT計算) 進入的龍珠超世代後,狀況就顯得渾沌不明。
首先出現的超級賽亞人之神 (後稱超賽紅) 不是基於超級賽亞人當前單體變身的邏輯,而是需要滿足條件才能嘗試發動的型態;其一改變身後的體格筋肉膨發的姿態,反而顯得纖瘦、緊緻與靈活。「可以閃避的超級賽亞人」不但某種程度上反映了動畫製作技術允許在合理的價格中添加更多打鬥的細節,更呈現了「力量不是單一表現」的姿態。儘管後期「超越超級賽亞人之神的超級賽亞人」 (姑且稱之超賽藍) 又回到了超級賽亞人變身階段的老把戲,但更注重人物經驗的發揮─超賽藍後界王拳的悟空也好,超賽藍單純提升自己力量流動的鍊度的貝吉塔也罷,這與過去單純敵我雙方直接氣功對炮複雜,而且更有趣味。
最後讓我用「自在極意 / 身勝手の極意」作結:與其猛力的提升力量,不如真正面對身體思考後再行動產生的延遲。平靜地於自有之力的流動中區動身體應對,令攻防得以真正一體。單純的只有力量,或僅限腦中的想法彼此都有不足,既然連長青作品都能夠產生這樣繁複且有趣的變化,那勢必代表主角的強大有千萬面種型態。只讀出單一的內容,或者看著設定本裡面數據的變化來鬥作文比賽,其所謂的,究竟為何?
如果不將蛋殼打破,雛鳥將無法出生而死去。
我等即是雛鳥、蛋則是世界;若不將世界的殼打破,我等將無法出生而死去。
破壞世界之殼吧!
為了世界的革命!
我們在不同的地方對於社會有著差異的期望,對於相同會的事件也抱持著不同的看法。要改變世界唯一的方式是尋求更多共鳴的行動─或者透過外界侵入的衝擊震撼構造;動畫是一種訴說的媒介,展示的性質,正因為如此得以看透其構成的映射,所以我們更需要在閱聽之前對其與社會有著健全的認知。
只是單純羅列出龐大的作品擺出刺蝟的架式無法與其他刺蝟互動;看似想揭起認知革命的人最終只會成為萬針輪插的針山沒能傳達。所以就書寫、投入動畫產業、加入其中吧。還是那句話:「只有盼想也好,單有力量也罷」,長青作品能夠有改變,那麼傳達的目標,也總有一天會有更好的形式。
─只要先承認人的內心總有汙穢而生理的陰暗面,在理性面前仍橫著做為動物衝動的本能,我們就能坦然地和接受的資訊相處、撿出良善的面相甚至促進作品的改革。
追根究柢,教壞了誰的只是過於約化到逃避責任的說法。你根本沒有提供也沒有教,怎麼能說得上別人的必然是教壞的事情?
選定了錯誤的立論基礎輸入不正確的資訊,就算是 (一定程度上合理且) 正確的篩檢方式與價值判斷,也會輸出垃圾般的結論。首尾扣題,9103字的文章到此為止;訴諸恐懼容易,但談論剖析困難,你看,這不是「最佳的社會教育教材」嗎?這都得感謝原作者給予我們對話的機會─至於這麼多字究竟能留下多少進到他人心中?
別問我,問看到最後一句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