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身為低端人口,遲早要被現實悶死,那幹嘛不幻想到最後一刻?幻想已經是最廉價的娛樂了
在所謂的文明世界之外,有一群被大家刻意忽視的群體,他們似乎只有肉體存在著,靈魂嘛,可能有可能沒有,反正也沒人在乎。但這群人經歷的卻是最真實的世界,或者說是,看盡了男人女人之間最深層的慾望。
這個慾望的世界,沒有身在其中的人不會明白。
可以想像有人的嗜好是拿女生紅燈期的分泌物,沾著吐司來吃嗎?可以想像有人能抓住喜愛二次元的未成年少女,想有認同感的孤獨來趁虛而入嗎?可以想像有人靠著對每位客人推銷創業計畫,開了四間店,從小姐晉升成媽媽桑嗎?
但我只知道光明的世界背後需要許多人的黑暗才能支撐起來。
這本《
我拿青春換明天》帶我們解構台灣那神秘卻又真實的風俗世界,這裡是偏見、標籤、弱弱相殘建構階級的地下社會;也是懷抱期待,用今天的青春預購明天會更好的夢想之地。他們浮生若夢的活著,卻也希望這一切只是個不會醒來的噩夢。
別一直說明天會怎樣,現在,只要把今天過好就好。
老司機的入門課
這是個先笑貧,再笑娼的世界
性產業的分工很細膩,「經紀人(經紀公司)」會幫忙性工作者排班表,處理與店家之間的溝通;「茶行幹部」收到班表後,會尋找客源,安排客人到指定的店家交易,並事後做滿意度調查;「行政」負責接待客人,並維持現場秩序,制止對公關性騷擾太嚴重的行為。
提供性服務的公司,有些打著隱晦的"護膚"名號,要有人介紹才會知道,露骨一點的話會說是"攝護腺排毒"。一般的新聞則統稱這類公司為"應召站",成人網站則戲稱為"茶行",所有和茶有關的術語,如茶溫、茶色、茶杯都有相應的暗示,透露該性工作者的年齡、外貌綜合評價以及胸圍尺寸。
說起台灣按摩業的現況,網路化時代下,"茶行"的預約客人已經遠超過現場看檯的客人,現在不流行以前那種現場選妃,因為客人們認為現場看到的都是被其他人挑剩的,多數人會在前一天甚至一星期前預約好心儀的小姐。
這個行業競爭很激烈,隨時都有新鮮的肉體加入戰局,二十五、六歲就算是輕熟女,許多小姐為了搶客人還會祭出"預約送音樂(免費口交)"、"無膜音樂(不戴保險套口交)",甚至還有"送禮物(半套的錢做全套服務)"。
肉體服務之外,小姐也要有很好的口條應對能力,要能暖場又要保護自己。雖然精蟲上腦的客人常常問出無腦的問題,像是每個客人最愛問小姐的問題是,你幹嘛來做這一行?很多小姐都被問煩了,就隨興發揮回答:"從小寫作文談到我的志願,我都寫我要當手槍界的黃金右手,打遍天下無敵手,每台飛機都被我打得墜機......"。
人肉期貨的多方交易
我是花錢來放鬆,又不是來當龍騎士,我要退錢
茶行後場的一天,從早上九點開啟戰爭,各家經紀公司、經紀人與店家在通訊軟體群組拋出可預約的時間表,茶行幹部們需要搶約到小姐,搶約的概念類似期貨,是個多方對多方的市場。預約好小姐的時間後,幹部也要趕快把美圖發出去找客人,如果沒有順利找到客人,也沒有及時處理,茶行幹部們就要自行吸收成本。
找客人的過程也要過五關,因為每位小姐的「配」都不一樣,分為直接寫在可提供服務清單裡的「明配」,和小姐與客人交流後額外可以給的「暗配」。幹部依照客人偏好,核對小姐的名單和行程表才能準確推薦。幹部必須服務好客人與小姐,才能確保生意可以長久往來。
這個生意不只像是期貨市場,八大行業裡的肉體也像海鮮市場,每個來消費的人都想來一口最鮮美的味道,市場裡也有分評等,「便服店」最優,接下來是「禮服店」、「制服店」、「按摩店」,在哪種樣態的公司上班,決定小姐的地位。
小姐的薪水計算方式很複雜,不是收到多少賺多少。一般來說酒店會先從薪資中扣除每日的營業稅,還有減去店家自訂規矩的規費和罰款,例如髮型、指甲、項鍊、耳環、手環,只要店家覺得不合規就扣錢,扣完後再把錢轉給小姐所屬的經紀公司,按經紀公司與小姐協商的比例拆分。
店家舉辦活動時,會額外要求小姐向公司花十倍市價,購買劣質的應景服飾,再加上每星期高達上千的送洗費;如果是尾牙春酒時,還會規定要向每位客人推銷一定數量的摸彩券,做不到業績的小姐要自掏腰包買下。
在這樣的環境下要賺錢,就像玩生存遊戲一樣,雖然有人可以月入五十萬以上,但也有人被剝削到受不了,只能往更下階層走。
生存遊戲下的辛酸
客人是來花錢買樂子,不是來做慈善事業的,我們本來就該戒備,先當他們全部是壞人,才能保護自己。
投入性產業的人背後都有不同的故事,但有一個共同點,缺錢。
有位女性醫師分享自己在鄉鎮服務的經驗,有些失能的原生家庭,父母有酗酒、賭癮或是毒癮的問題,都很難照顧自己了,更何況還要照顧小孩。孩子沒有足夠的照顧,學習和升學都很困難,而"性工作"是少數這些人做得來,又能賺錢的工作。
這些人又因為教育的不足,仗著自己年輕,常常到了身體很不舒服才到醫院看病,而被診斷出腹膜炎、內腸潰爛等問題,即使這樣,為了生計還是不得不儘早出院重操生計。
病好不了,身心都受傷,卻又離不開,加上社會對這些人的恐懼,更加孤立這群在黑暗中求生存的性工作者。「我拿青春換明天,小費不給算強姦」是許多受訪的警察、小姐說過的順口溜。構築這道心理防線很重要,開門做生意遇到白嫖又不願意賠錢和解的客人,最後的大絕招就是上警局司法處理。都已經失了身、討不回公道了,那至少要討到一點錢。
這些人對未來的"成功"定義因人而異,有些認為存夠了錢買套房、創業開間店,有人希望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救自己脫離苦海回歸正常生活,也有人希望努力從基層做到經營管理階層,一生懸命的把這份工作做下去。
我存在不是謊言-風俗業的反思
這個島嶼因應時代不斷拉高轉速和工時,人們燃燒心智與壓榨體能產生的廢料都淤積在內裡,急需一道排放困頓與哀愁的陰溝,將一切負能量傾倒給更下一層的人來承接,如此,社會光明面的日常才能持續運作下去。
台灣風俗業已經自成一格,有自己的生存模式,但討論風俗業的最後,不可不提到性專區的設立與合法化議題。目前沒有任何執政者敢承擔輿論壓力,曾經雲林的東勢有提出要成立性專區,但還是被縣政府打回票。性工作沒有合法化,導致了性工作者沒有勞健保,也不受勞基法的保障,更加劇這群人與社會的距離。
支持性專區的政治人物也太多是走到了政治生涯的尾端,想靠著爭議話題最後一搏,像是去年很有名的台灣阿童,就有多部"紀錄片"在網路上掀起了討論。為了寫這篇文章,還特別跑去他的粉絲專業看看最新的性專區合法化進展。看了看,貌似在2021的春節後推出了金色力量黨的黨歌-金色大同,也參加了矽膠娃娃展並帶情趣用品現場抽獎,再往前還有看到開設把妹課程。
嗯,貌似有點無從討論起。
而作為一般人,思考的是台灣能否給人更多階級流動的機會?對於底層人們的態度不該是避之唯恐不及,而是該有更多的傾聽與理解,雖然可能沒有實質的幫助,但至少可以給這些沒有選擇的人多一點勇氣,讓自己有徹底改變的機會。
這些人要離開社會既定標籤的路還很長,法律制度、社會認知、道德觀等等都需要時間改變。對於我們來說,或許下次再評價這些故事時,可以多思考一下,他們追求快樂,是不是因為明天還能不能笑著度過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