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很難想像，下班路上竟遇到了一個賣小雞的人。遠遠就聽得他高亢的叫賣聲，那叫賣聲帶著旋律，但著實聽不清喊了些什麼字句。跟我一般大的年輕人都不大熟悉這叫賣聲，要不是曾有老人指給我聽過，我也一準不會辨認的。

這叫賣聲對我來說，只是兩個旋律含糊的樂句，但對於年長一些的人，尤其是熟知世俗生活的老人家來講，這種叫賣聲表明又有賣小雞的人小心翼翼地帶著一群小雞苗，走街串巷地討生活了。有想買雞的人家走過來，挑選十幾隻活潑健康的小雞，賒回家去，慢慢養大；賣雞的人則會在一個月後再回來收錢。彼此信任，生活不易，雞苗柔弱，信仰生活，都溶解在了這兩句含糊的叫賣裡。

人在遠處，聽不出字，及至他推了一輛大輪車子走近，我才分辨出喊的是“小雞啊，賣小雞”六個字；車後座上帶了一個又大又圓的竹編的籃子（不知是否應該叫做籃子），上面蓋了一床棉被，小雞仔們就藏在蓋了棉被的竹籃子裡。那個賣小雞的男人面色黝黑，鬍子雜亂，抽著煙，眼睛也有些渾濁，有六七十歲的樣子。

一夜雨疏風驟後的今天，我很驚訝於在路上碰到這樣一個老人，做著這樣一種略顯古老的生意。我走上前問他，小雞怎麼賣？他說：十塊錢三隻，不還價。我已經不用靠賒欠來買雞苗了，老人也不會一個月後再找到我。我們的軌跡短暫地重合在商品交換的那一刻，隨後，我們各自轉身，彼此遠離。陰雨微涼的天氣裡，我仔細捧著買來的三隻小雞，放在貼身處，我能感受到它們柔弱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