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爺和小朱第一次碰面時,是在朋友的聚會上。那是一間四處掛滿乾燥花的小店,刻意以歲月的痕跡做裝飾,有映像管的老電視、帶點斑駁的大同寶寶、老派畫報等等,明明才剛開幕不久,卻營造出在時間洪流在中屹立不倒的模樣。墨爺有時望望窗外的藍天,有時假裝在聽別人講話,心裡覺得百無聊賴,索性找個沙發坐下,望著眼前的玻璃杯發呆,看著杯身的水珠慢慢冒出、凝結,然後滑落,聚積在杯底成湖。
小朱來遲了,一陣慌亂的推開店門,讓小小鈴鐺一陣嘩啦作響,吸引了幾個人的目光。對上眼睛只好微笑點頭,見過面的不免寒暄兩句,然後又啞然無言。小朱略略感到尷尬,她總是對這種社交場合不知如何是好,正好眼睛瞄到咖啡師清閒無事,便順勢說去點個喝的,藉著飲料逃遁了。咖啡還沒做好,小朱已經打了兩個噴嚏,她揉揉鼻子,忽然有點後悔剛才點了冰拿鐵。
小朱連續打了幾個噴嚏,聲音並不驚天動地,不過是短小急促的「秋」聲而已,略帶點悶,彷彿對這世界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但有幾次正好打在流行樂的節拍上,像是刻意下了一個重拍,咚、咚、咚 (秋、秋、秋),吸引了墨爺的注意。墨爺懶著眼睛,還在思索要不要找找這位節拍器的方位,節拍器就送上門了。
節拍器小姐端著一杯冰拿鐵,沒問這位置是否有人,就逕自在墨爺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墨爺是根據她下一個精準到位的噴嚏聲認出了她。
「真不好意思。」小朱說。她把手邊的咖啡放下後,就低著頭在大包包裡東翻西找,拉出一包面紙就往鼻子送。「別擔心,這應該只是過敏而已,雖然我不知道為何會忽然過敏。」小朱一邊擦著鼻子,一邊不知在跟誰說話。墨爺過了一會兒才發現應該是在對他說話,一回神,正好迎上小朱的眼神,不知該做些什麼回應,只好抬頭看著天花板。小朱「啊!」了一聲,「原來是乾燥花啊...」墨爺本就不多話,只是抿了抿嘴,表示「或許吧」的意思。
兩個人坐在一起沒說話倒也不尷尬,這點倒是挺有趣的。墨爺心裡正這樣想著,就聽見對面的小朱說:「這樣不講話也不覺得尷尬的感覺真好。」墨爺不禁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無意識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因著這個巧合,墨爺不禁微笑了,看著眼前的節拍器小姐,脫口就問:「你聽過這首歌嗎?」小朱側著頭聽了一會兒,回答說沒有。然後彼此又安靜了下來。
墨爺的咖啡變成很淡很淡的淺褐色,小朱那杯則是剛冒出些微水珠,冰塊仍然硬挺堅實,跟著吸管框啷框啷響。「或許你不該喝冰的」墨爺說。小朱點點頭,兩人一起看著那杯冰拿鐵發呆。
「秋!」小朱又打了一個噴嚏,抹抹鼻子,看著墨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