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1/05/04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貧窮

  我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地感受貧窮這件事。
  剛來到馬尼拉市的第一天,大家搭上了學校派來接送的專車,準備前往暫時的落腳處靈惠中學,路上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那樣新鮮,感覺自己就像是劉姥姥初進大觀園。車子從機場一路進市中心,高樓林立和五花八門的商店讓人看得目不暇給,跟台北的繁華不相上下,路上還有許多極富個人特色的吉普尼穿梭期間,每個役男都拿起相機不停拍照。忽然間車子開到了一處滿是泥濘的路段,道路兩旁的屋子簡陋無比,這就是貧民區嗎?這景象對於一個生活在台北的人是很難以想像的,怎麼有人能夠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居住?隔著車窗,我們聞不到四處堆積在路上的垃圾臭味,但看著有人在垃圾堆裡面翻找食物的樣子,讓我倍感心酸,當我把頭撇向另一邊時,霎時間,我看見了一位媽媽正在用地上的骯髒積水,替自己的小孩子盥洗,水從小孩頭上淋下的那一刻,我閉上了不忍心去看,然而雞皮疙瘩卻不斷冒出。
  某天早晨,我在學校附近慢跑完後,順道去了jollibee享用我的早餐,我拿著熱騰騰早餐,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正當我拿起漢堡想咬下第一口的剎那,我看見了窗外站著一個年紀約莫五歲的小女孩和小男孩,四隻手掌緊緊貼著窗戶的玻璃,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我手上的漢堡,我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jollibee的工作人員就已走出門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兩個小孩拉離窗戶邊,玻璃上留下了兩人四個黑黑的手印,另一個工作人員則走過來放下了遮陽的簾子,即使外面的太陽並沒有很大……
  早在汽笛響起的那一刻,我就已經迫不及待的爬起床了,第一次在船上過夜讓我興奮不已,我站在甲板上吹著風望向大海,閉上眼想傾聽浪拍打著船身的聲音,耳邊卻隱約聽到了一個哀求的聲音:Sir,please,我張開眼一看,一個婦人在海裡向我揮著手,口中不斷地說:Sir,please,我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只見身後一位乘客拿了一個好像是5披索的硬幣,往海那邊丟了過去,噗通一聲婦人隨即潛入海中不久,婦人拿著5披索浮出海面,船離停泊的宿霧港口越來越近,海面上出現了許多乘著小船的人們,他們張著自己製作的網子,向船上的人們乞討,有些人將一些吃剩的食物丟下,更多人拿著各種幣值得硬幣往海裡丟,沒丟進網子的硬幣,他們就會跳入海中去撿,他們拿著硬幣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間,汽船上竟是眾人熱烈的喝采,有些小船上甚至載著剛出沒多久還在襁褓中的小嬰兒,大人們跳入水中時,造成小船的劇烈搖動,看得我心驚膽跳,原本搭船旅行的好心情,突然變得沉重起來……
  這三幅畫面,即使在我離開了菲律賓三個月後,仍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裡。我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地感受貧窮這件事,走在台北繁華的街頭,雖然偶爾會看見一些殘疾人士在乞討,但所帶給我的震撼,遠遠不及我在菲律賓見到的一切,在菲律賓的街頭隨處可見有人在乞討,穿著破爛的婦人抱著在睡夢中的小嬰兒,手裡拿著一個破爛的容器向你伸手乞討,貧民區的小孩總是光著腳丫成群結隊在街上遊蕩,只要一看見有人拿著買東西找的零錢,就會圍過來跟你乞討。每次看見這些孩子們,我打從心裡升起對父母的感激之情,他們辛苦工作了十多年,讓我衣食無缺,讓我有豐富的物質生活,相較之下這些孩子的未來,卻處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他們無法過著一般小孩的上學生活,他們終日乞討才能換得一餐溫飽。
  最近,我看到了一段2006年柏林影展首獎的短片一盤炸雞,拍攝地點就在菲律賓,看著影片中的孩子們,擠在廚餘桶前,搶食著吃剩的炸雞,拿起一條義大利麵仰頭放入口中,我的淚水充滿了眼眶。我一直很自責,當我在jollibee看見那兩個小孩時,沒有當下把我餐盤中尚未拆開的飯,拿出去讓他們吃,那四個黑黑的手印,不只是印在窗戶的玻璃上,也印在了我的心上。
  每當我將零錢投進捐款箱或是拿錢買殘疾人士販賣的昂貴物品時,有些朋友總會笑我說:你的同情心也未免太過氾濫了吧!與其捐這些小錢,不如等到你以後有能力了再來回饋社會。我也很清楚或許十塊二十塊,對於改善他們生活上的幫助並不大,但此刻的我只是想保有那份關懷的心。未來的我是否有能力回饋社會,我還不知道,但現在我至少是生活在一個衣食無虞、三餐溫飽的家庭中。如果每天少喝一杯飲料或是少吃一包零食,捐出的錢能讓一個貧窮的孩子飽餐一頓,那麼何樂而不為?這世界貧富的差距已經夠大了,但人與人之間心的距離,只要你願意就可以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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