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

給親愛的你：

記得第二次出去玩的那天嗎？

我們坐在搖搖晃晃的小巴士，左邊是你，再過去是海，海安撫著整個車廂寧靜無語，只有我們在最後一排低聲嬉笑，深怕旁人發現我們的小世界。其實，整趟山路根本沒幾個乘客上車，但壓低音量說話讓我們肩倚著肩，有理由讓距離更靠近一些。

「你聽。」

妳遞過來一端耳機，把我們繫在一起。

你還拿出一本薄薄的歌詞本，要我一起邊看。

唐吉軻德的標題下是一個往前衝刺的剪影，那名紅色騎士在一片亮黃色的背景奔馳，搭上耳機裡進行曲的旋律使得一切看起來喜洋洋的。那是我們聊到很多次的音樂劇，是一齣典型的表面白痴、背後卻有偉大命題的戲劇。

但我只想汲取白痴的部分，也開始搖頭晃腦學著歌詞，「I'm Sancho! I'm Sancho!」地這樣唱著，不太在乎根本沒聽懂幾句的台詞，也不擔心會讓你覺得笨拙。

記得那段車程很久。我一直說，你一直快樂，而輪到你說的時候，我只是大綱式的聆聽，接著偶爾點點頭，然後盯著你不停翻動的雙唇，很想好好咀嚼那一對肉。

搬過來跟我住吧，那時我好想這樣跟你說。被憋住的情感封住了每一個甜言蜜語的字句，我開始擔心他們發酸，只能盡量多塞一些冰塊，想等有一天你進來，讓你享用一整個冰箱的甜。

所以我開始學你點一樣的餐，愛你愛的作者，把你可能喜歡的音樂貼在塗鴉牆。在曖昧的邊緣開一個小孔，把愛一點一點偷偷釋放，期待你發現，害怕你發現，總在你面前喝奶茶，因為你喜歡甜的舌頭。

-

我們的曖昧後來成為了愛情，這個過程很短、且幸運地沒有存在彆扭，而像是對熱戀的預習，彼此都知道再過幾天就會從對方身邊醒來。於是在曖昧的尾聲，我們往窗外就會看見月亮，就能意識到那份巨大的愛即將來臨了。

在那些最後獨處的夜晚，我們與自己相望，寫下許多事、記下許多夢，並看見那顆飽滿漲紅的心臟，裂縫裡，我看見長久以來獨身的靈魂，他正在奮筆疾書，他正在收拾行囊，臉上有期待也有憂慮，那是臨行前的最後一晚，今夜之後，這顆寶石將會有第二個主人，他會把自己交出去，他會完全陷入洶湧的潮水，這份靈魂就要沾上另一種顏色。

我不會忘記那個還未嚐過愛情的少年，還有他那顫抖的筆、削瘦的臉頰、與一個熾熱孤獨的心。那是我的前身，也是你即將進駐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