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在巴黎的那場誤會

這是現實嗎？女人和男人並肩走在路上，他們保持著一種距離但又共撐一把雨傘，她已經不記得那是在巴黎哪一區了。或許喝過酒的記憶力有點衰退，而其他感官卻異常明顯，她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混著體香、香水、煙及剛剛喝的酒……或許還有他的緊張、愉悅和所有的情緒。

女人覺得有事要發生了。她是個用感官記憶的人，也用感官帶領自己的行動，即使現在無法清楚看清楚男人臉上的表情，但她確定他也在想著她，他們走在一起卻想著彼此。

男人指著一棟建築物說那就是他小時候讀的小學，這一區就是他成長的街區，在他們重逢的那天，他帶著她到此的目的是什麼？女人想認真的看清楚每個細節，但她的酒量一直不好，她知道過了今天大概就無法憑自己的印象找到這裡。

事隔多年之後，女人確實想盡辦法從地圖、從地鐵站名、從男人當時住著的公寓地址試圖尋找「這裡」……卻總是失敗。直到某次她和另一個剛搬到巴黎的男人相約看電影，從地鐵站出來的那刻，她突然感受到一種熟悉的氛圍，害怕自己在沒準備的情況下誤闖了他們那次約會的地方。

買電影票時，身邊的男人說：「這裡是當地人約會最喜歡來的區域！」。她想起那天男人跟她說，這個區域以前是巴黎的舊酒莊，後來改裝成時髦的酒吧，成為當地人週末的休閒去處。其實也越來越多的觀光客會來這裡吃飯。

說不清楚是夢境或真實的夜晚突然歷歷在目，大腦復原了女人多年前的那一晚記憶，她清晰看見男人和她坐在戶外桌喝著酒，男人看他的表情帶著慾望又有遺憾，他們都想把失去的那幾年找回來。

她才確認和他重逢時的約會，就在她後來每到巴黎住的飯店兩公里外，但她為何從沒機會再到此地？為什麼她沒想起那天她也住在十一區， 男人是為了她選了一個方便的地點？

有時候甚至以為重逢那次約會是出自於自己想像。添加了所有她看過或讀過的法國電影及文學情節，那晚他們確實以為經過戲劇性的重逢後兩人會在一起，他們以為時機已成熟是要在一起了，他們當時也曾試著排除生活中其他的阻礙……

男人站在地鐵出口等她的身影逐漸模糊，他說話的聲音也幾乎消失。而她記得那天下著雨，男人帶了一把在巴黎隨處可見的土色拐杖把手的黑色大雨傘，講究的穿著和不相稱的配件。因此，她只記得那把黑色雨傘卻忘了他襯衫的顏色。

在巴黎十二區的貝爾西，一個個像穀倉餐廳或酒吧也是自己的夢境，而那個深邃眼裡只有她的男人是否真的存在？

她經常想起去過的他的那個小公寓，反覆在心中回憶所有的細節，包括公寓裡的擺設。因此重逢再度拜訪，她還能夠清楚的告訴男人哪些是他增加的東西，無法說出口的是自己幾乎每天「複習」他的公寓，對她而言從沒離開這裡。

女人不確定「年輕時的他」和「三十歲過後的他」是同一人，比較兩者間的公寓擺設——公寓地址相同、有著相同的品味、大多數她還認得出的傢俱，她因此能夠判斷男人還是同一個人，但她卻不認得男人書櫃上的某些書了。

他吻她的方式和他看她的眼神依舊。男人說，她的身體、靈魂、精神都是他的，所以都稱為「我的身體」、「我的靈魂」、「我的精神」。

女人終究無法區分現實與夢境，有好幾次在夢中遇見他，她總在夢中避開與他的接觸，深信一碰到男人就會驚醒。一開始她確實清楚那是夢，但時間久了再也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