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我喜歡一種在訊息從空中落下的時候，做一個不期而遇但又把握時刻的接收者。

大雨落下在島國之際，我讀起了苦雨之地，有趣的是，這是我第一本所閱讀的吳明益的小說，在他選擇離開臉書之後，有一天在一間vegan的餐廳裡，從書櫃拿起，就像是放在那裡的鑰匙，開啟串連過去、現在與不同時空的記憶。

我像是小說裡的其中一個角色投入了小說裡的角色與畫面，因為裡頭的角色身份與我的同溫層和朋友們重疊太多，想起故事皆為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也許就是那些所謂的巧合，造就了一個又一個的故事與回憶，我們在書寫與故事情節裡流連忘返，而得救贖。

正要讀到最後一個故事之前，我停了下來，我知道這本小說是沒有結局的，我忍不住翻到最後面，發現吳明益寫下了他在寫這篇小說時所同步經歷的事情，像是進入另一個房間呼應了我在閱讀小說時同步發生的很多事情，於是我決定動筆，恩，正確來說是打鍵盤。

「萬物生降於哀戚，但非死灰。」

如同此刻下雨的濕氣透過風吹進窗內，對我來說，雨水總帶著山裡的氣息，或是讓人懷念的山裡的氣味吧，下雨的時候世界沒有邊界，所有的一切都融合在一起。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山屋裡看著你們大吵而走出山屋的妳，與那個時候仍然生澀的自己，廢棄的山屋像個廢墟一般，又濕又暗，我不能做什麼，只是耐心地等候著，那個山屋就像我們心靈深處的黑暗吧，儘管容許一切爭吵與痛苦的發生，而仍舊為我們遮風避雨。

我還記得小嬰兒玩著松針的模樣，吃著森林裡的果子，我們發現一個樹洞和他玩了很久，小說裡有一顆檜木的樹洞裡可以前往另一個世界，那裡雲豹還活著而我們正也是那些不願相信雲豹已經絕種的人。我下切到森林裡去架設照相機，而我躺在大樹的照片也許有一天如同裂縫，會是某個人收到。

前一陣子那片山林經歷森林大火，大火燃燒之際彷彿森林把記憶都上傳到了雲端，之後化作雨水喚醒曾經一同經歷的人們，雨水是鑰匙，打開我所有關於山海與情感的記憶，第一次爬上高山，第一次穿著借來的保暖外套與雨衣待在海拔3000的地方，第一次擁抱檜木，第一次坐船去蘭嶼，第一次吃著你們分享的肉，那些時候的靠近與自己的逃離，生命裡安排好的相遇與分別，與現在的體會。我們從來沒有分開，只是在不同的路上前進與相連著，就像這場大雨。

有一天在和媽媽回嘉義的路上，我打開放著ＣＤ的抽屜，就那樣順手了拿起張學友的ＣＤ，那是精選集雙ＣＤ，我發現ＣＤ盒好像夾著一張什麼，拿起來一看竟然是大學時代與男友的海邊合照，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秒收進我的包包裡，夾在正在看的書裡面。彷彿聽到宇宙的訊息說，還喜歡這個驚喜嗎？要我好好整理自己的情感記憶與關係。

想著某一天再來整理吧！放著放著就忘記了，某一天在學校裡讀起這本書時，照片掉了出來，我心想，好的老天我知道了，不用一直時時提醒我吧。

接著就來到疫情進入三級警戒，居家辦公以及滿月月蝕的時刻。

在和學生下課視訊的時候，不知為何就開啟了老師我們想聽妳的感情史這種話題，我竟然也就順順地和他們分享了幾段想來既可愛也傻的故事，隨著年紀漸長與一次一次的體會與反省，小時候的衝動固然有其浪漫，但也一直帶著慣性與傷口，而並沒有從其中的輪迴中脫離過，直到真的願意勇敢面對自己的慣性與逃避，好好面對自己的心，才能從中找出新的可能性與解方。

有時候可能你正在創造一個可以回溯過去與整理的時空，所有的線索就會循序的出現與解鎖。

2021.06.05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