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07|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貓室友

    小時候家裡養狗,有記憶以來,家裡養過的狗大概有三隻。我爸爸應該是狗派,媽媽應該是「寵物禁止派」。 就讀高中夜校時的某天下課,在高雄火車站門口遇到一隻小貓,牠在我腳邊圍繞,我把牠抓起來放在機車座墊上,看來牠還不瞭解這世界有多麼恐怖,是一隻勇敢的喵。我拿起電話打給媽媽問是否能夠收養牠,被一口拒絕了。雖然心裡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但沒想到那天晚上電話聽筒傳來的怒罵會這麼大聲,與耳朵相隔了三十幾公分還是能感受到憤怒的暴躁。
    「不准養貓!!!」 「我告訴你你不要給我帶回來喔.....(以下省略數萬字)」
    以上就是童年關於貓的回憶。 現在爸媽家的寵物除了兩隻狗,還有一隻貓和鴿子,因為太大隻所以送人的兩隻番鴨,以及不久前過世的甲蟲。前幾天媽媽對這幾年的轉變做出了解釋。因為以前覺得連人都養不好,自然沒有心力照顧寵物,現在房貸車貸都繳清了,同時又晉升祖字輩,所以不只能接受寵物,居然還會和牠們說話。人的轉變實在是浩大又淵博的一門科學。 「安琪」和「婉貞」是我的第一組貓室友,原本只是在院子固定餵食,但因為想和貓咪一起生活的憧憬實在太強烈,趁著家人不注意,把裝著活體的箱子小心地搬進房間,從此以後和牠們同居,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過了一陣子之後的某天,媽媽問我「你的貓還好嗎?」她並不是以憤怒或嘲諷的口吻發問,是單純的關心。原來她一直都知道這件事,可能覺得養貓也不是甚麼壞事,看我這麼堅持,只能接受事實。先斬後奏這件事情時常發生在我的青年時期,染髮與穿耳洞都是以這種方式達成。 安琪是我很喜歡的朋友,其實當時只想帶安琪一喵回家,但想到與親人分離一定會很孤單,就一起打包帶走了。安琪和婉貞是同胞兄妹,白色的虎紋加上藍寶石的眼睛,要說是像白虎,我更覺得是青眼白龍的貓化版。
    幾年前安琪過世了。
    安琪過世時我並沒有太多情緒,只是說了一句「安琪掰掰」。 從今以後就只有婉貞一喵和我共同生活。搬家之後婉貞不熟悉新家的環境,花了一大段時間適應。因為沒有別的喵和牠搶食與互動,所以體態些微發福,但膽小的個性始終沒有隨之改變。有時去台北演出工作數天,想到婉貞一個喵孤單在家就覺得好揪心,雖然家人會幫我打理基本起居,但貓咪還是需要陪伴的,我以自己的想像投射了這件事。 之後就一直有在注意中途之家或是動物收容所的公開認養資訊,看到各式各樣的喵,橘喵、賓士喵、黑喵,還有最棒的玳瑁喵,但要不是距離太遠,就是年齡與性別不符期望,說穿了就是沒有緣分。養貓這件事情是非常需要緣分的,再多的考慮或努力,終將不會影響際遇的安排。 某天在送養貓咪的社團裡看到和安琪一樣的喵,毛色、眼睛、體型,和那張肥臉,就和安琪如出一轍,根本就是安琪菩薩在世。因為婉貞是一隻很膽小怕生的喵,我擅自認為一樣的毛色能讓婉貞有熟悉的感覺。我馬上連絡飼主,大致上交換了養貓的觀念以及生活環境,也用視訊看了貓,畫面是牠瑟縮在籠子裡,張大眼睛露出犬齒發出「ㄎ~」的聲音,接著露出害怕的表情。
    「牠很兇噢。」飼主用一種打預防針的口吻和我提醒。
    讓我想起帶安琪去結紮時,包過我、獸醫和其他病患家屬,共計三人都被安琪咬到掛彩,整間獸醫診所就像命案現場。獸醫待安琪麻醉之後,幫我、家屬病患以及他自己包紮傷口,我們三人一起吞了破傷風的藥。 那隻長得像安琪的喵住在花蓮,離高雄很遠,但心裡想著婉貞從此之後就不孤單了,就覺得很期待。和原飼主約好時間,計畫了行程,心情有一點忐忑,畢竟去一趟花蓮並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 出發領養貓咪的前一晚和女友去吃宵夜,是鳳山中山路的路邊攤。吃到一半覺得腳邊毛毛的,原來是一隻不怕人的貓在討食物啊。身為街貓就是要練就這一番討人喜歡的功夫,才能從人類手上獲得食物。「養牠!」女友每次看到甚麼貓都想要養,我敷衍地說「好啊養啊。」我只是做了一個和「甚麼都想養」同樣不切實際的回答。手上的米糕都吃完了,那隻貓還在一旁等待我們的恩惠,但碗裡面只剩我不敢吃的小黃瓜,我只看過貓被小黃瓜嚇到沒有看過貓吃小黃瓜。當下我做了一個決定「養牠!」。 但就像前述所說,養貓是需要緣分的事情,所以需要一些命運的考驗。我衝回家拿貓籠,心想如果回來牠還在原地,就把牠帶回家。當我提著貓籠回到現場時,牠就坐在一樣的地方,那個畫面如果有設計對白的話大概會是「你怎麼這麼慢啊?」這樣的話吧。用肉泥條引誘牠進籠子,居然毫不猶豫的就進去了,真不知道這是神仙的安排還是牠太貪吃的程度使之毫無危機意識。看著桌上的米糕,也不管是男是女,就決定取名叫做「咪哥」。
    「去予人做囝哦!」
    米糕攤老闆對牠說了這句話,然而這句話其實是說給我和其他人聽,或只是說給自己聽。在人類的眼中,認為被人類眷養遠比在外流浪乞食的生活幸福吧。我也不知道,我沒有體會過流浪的生活,也還在思考甚麼是幸福。 和「花蓮安琪」的飼主告知此事並鄭重道歉,表明不能收養之後,心裡還是覺得不太好意思,畢竟「在認養的前一天臨時被其他的貓給盯上」這件事,無論是發生機率或戲劇性都太像是因為衝動而後悔的藉口。飼主表明他能夠理解,並祝福我和咪哥一切順利,我很感謝他。 和咪哥當室友一段時間了,牠非常擅長搞笑與進食,像是兔子尾巴的麒麟尾和不斷增胖的體態就能證明。但始終和婉貞處得不太好,不知道對於婉貞來說,咪哥的到來究竟是好是壞。 緣分的出現是無法拒絕的。所有的際遇無論是好是壞都得練習接受。最近的心境面臨前所未有的大當機,我想或多或少可能有疫情的因素在,但發生的一切都是緣分,都得要接受。我正在思考用甚麼方式和討厭的際遇共處,過程痛苦難熬,還是得持續地練習,我時常告訴自己不要急著找到答案。 據說摸貓有安撫心情的作用,覺得痛苦的時候就摸貓,然後我被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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