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日常不日常
新葉
2021-07-31|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公務員日常不日常 Day73：農保會勘初登場

成哥的交接清單中，其中一項是農保會勘。
農民健康保險，由農會處理。當農民向農會提出申請時，為確認農地位置及實際種植狀況，農會需辦理現場勘查，並邀請公所一同前往。
「簡單來說，公所負責帶路。」交接時，成哥講得超級簡單。
我對農保勘查有微弱的印象。兩年前，成哥有一次的會勘撞期，曾經請我幫忙會勘。當時成哥就是這樣跟我說的。
嗯嗯嗯，好像真的很簡單？
「因為農保規定農地所在地要跟戶籍地在同一縣市內，所以有時也會有其他地區的農會聯絡會勘。XX農會嫌太遠，很少來；XX農會則是很仔細看，連株數都算得一清二楚；至於本區的農會嘛，每次勘查的田都很多，你會勘查到很厭世。」
……嫌太遠是哪招啦！很厭世又是怎樣！
再次體會了成哥的交接功力，我決定不計較太多，畢竟這只是眾多業務的極小一部分。
那時還是忙碌的活動籌備期間，我接到了農會的電話，是本區的農會。
「葉小姐，我是保險部XXX，聽阿成說接下來農保由你幫忙，要跟你約會勘的時間。」
我瞄了一眼行事曆，近期已經滿檔，真希望可以等活動結束後再約啊。
「我們下下週要開資格審查會了，所以這兩週一定要看完。」農會姐姐說，語氣帶著懇求。
好啦，時間是想辦法就可以擠出來的。
本區要勘查的農田很多，我一口氣被預約了兩天的時間。
剛掛上電話，緊接著又是下一通，是隔壁區的農會。你們其實是串通好的吧！
幸好這個農會只有一筆土地要勘查，我再次擠出時間。真是佩服自己的時間管理能力。
過了幾天又接到其他農會的來電，就這樣莫名的，我的行事曆被農保占據。
第一場農保會勘來臨。是隔壁區農會，只有一筆。
那是一名年輕男性，開著一台超級大台的廂型車過來公所接我。這台車外型沾滿了泥土和草屑，乍看之下來以為剛從泥巴打滾出來。車內有一股畜牧場特有的動物味道。
……不要問我為什麼用畜牧場來形容。職業病、職業病。
「你們的公務車看起來身經百戰耶。」
「這我不否認。」農會男子同意了，看起來有些無奈。「我請申請人在現場等了，帶路吧。」
我依言開始指引方向。一路上我們閒聊著，他問我是不是剛考上，我問他農會是不是靠關係就能進去。
這感覺有些熟悉，想想兩年前我也是坐上了別人的車，把對方帶到目的地後就開始放空。
仔細想想，當年的農會似乎就是這個農會。
「其實我不是第一次看農保耶，我兩年前有跟你們農會的人去會勘一次。」我回憶道。
聞言，對方微微偏過頭看我，表情深沉了一下。
「那個人應該也是我喔。」
……
啊？
「原來你是前年那個小姐嗎？」他單手操控著方向盤，語調稍稍上揚，「我印象很深刻，那時我剛開始看農保而已，『那位小姐』把我帶到現地後，自個兒跑去旁邊拍裝置藝術呢！把我和申請人晾在一旁，我還以為她是來亂的咧！」
……
「唉呀，你應該是認錯人了……」背後冒出了冷汗，我的回憶開始運轉。裝置藝術？該不會是－－
「你說你們這幾年都沒有新人，也沒有人接過農保的工作對吧？」犀利的眼神掃過來，讓我招架不住。「就是你！」
「啊，到了到了，就是那一塊地！」我眼睛一亮，指著路邊的田，一名農民站在田埂，對我們朝手。
帶著懷疑的眼神，男子將車停下來，開始處理正事。
好險、好險。
確認身份、確認地點，農民和自己的田拍張合照，我們依序在會勘表簽名。我負責在公所的欄位寫上作物品項。
「這是酪梨沒錯吧？」我不放心的向農民確認。
「專業點啊！」農會男子在一旁說，半開玩笑的語氣。「這裡可沒有裝置藝術讓你拍喔！」
……吼吼吼，為什麼記憶力可以這麼好啦！
我決定裝傻到底。
第一次……不對，睽違已久的第二次農保會勘就這樣在裝傻中結束了。
「山上的路我很熟，我帶路就好。平地我就不太知道路了，之前都是阿成開車。」農會姐姐開車來載我，路上這樣跟我說。
第二次會勘是本區農會，日前已經發了公文過來，滿滿的土地資料，讓我還沒看之前就覺得厭世。成哥說的對，真的很厭世。
「我們農會雖然也有定位裝置，但只有電腦版，沒辦法現場定位。到時就麻煩你了。」姐姐說道。她已經在農會保險部工作了很長的時間，看起來駕輕就熟。
有別於外地農會對本區路線不熟，本地農會基本上可以獨立作業，甚至不需要我幫忙確認作物種類。我的工作只是扮演跟屁蟲一枚，現場確認土地位置沒錯就好。
申請人在路口向我們招手，姐姐按了聲喇叭，靠邊停下來。
看了下清單，第一筆土地有夠遙遠，要翻躍半個山頭才能到達。我們停下的地點在半山腰的大街上，離目的地還有很長一段路。
「這塊地沿途路況不佳，我不敢開，要請對方載。」
「喔喔喔，好的。」我看了一眼申請人的車。
嗯嗯嗯？藍色發財車？
僅可以容納兩個人的前座，以及後方相當寬敞的車斗。
我一定是看錯了。哈哈哈……
副駕駛座已經有人了，看來是夫妻一起過來。農民俐落的將後車斗的護欄放下，示意我們上車。
農會姐姐也很習慣的跳上車，我來不及反應，乖乖跟著爬上車斗。
手抓緊了一旁的欄杆，我瞬間思考了一下人生。
這就是我的小貨車後座初體驗嗎哈哈哈……
上坡、左彎、右急切，搖晃再搖晃，總覺得自己快被甩出去了。
白天的艷陽照在身上，屁股傳來火辣的觸感，我不安的扭動身子，但不忘抓緊一旁的救命欄杆。
姐姐看起來很鎮靜，一雙眼直直盯著外頭，看著周遭的景色風光。
確實很美，我們爬上的山頭剛好可以俯瞰鄰近的山景，部分山林在雲層的遮蔭下呈現不同的深淺綠意，抬頭一看，老鷹在天空盤旋，越飛越高。
抵達目的地，我打開手機，果然收不到訊號了。幸好勘查程式的定位功能還可以用。
「我暈車了……」姐姐緩緩的爬下車，表情有些痛苦。原來你剛剛是故作鎮靜嗎！我還以為早就身經百戰欸。
申請人指著坡旁的果園，我們走過去，迅速完成一系列勘查的流程。我定位、姐姐拍照、農民簽名，結束。
再度被搖搖晃晃載回停車處，我們回到姐姐的車上，看姐姐還在暈車的樣子，我都想跟她說換我來開了。
我可是經過公務車神獸的訓練呢！
不過一握住自己的方向盤，姐姐的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
「下一件！」
接下來的農地都在容易到達的位置，姐姐一樣跟申請人約在各個地標旁，再由申請人帶路。
是說，每一筆都有人帶路的話，我就沒什麼功用了呢……
第N筆農地，我打開定位稍微看了一下，忍不住這樣想。
「這次的客戶都蠻好配合的。」車上，姐姐這樣說。
聽到「客戶」這樣的稱呼，有點新奇。不同於我們公所都喊「民眾、農民」，對農會而言，他們是保保險的「客戶」。似乎是有業績壓力的。
「什麼意思？」我看向姐姐。
「因為偶爾會有假農民來投保，甚至會故意帶我們去錯的土地，假裝自己有在從農。」姐姐的口氣帶著微微慍怒，「真正的農民我們都能幫盡量幫，但有的人實在太明顯了，連自己在『耕作』的土地都不知道在哪裡。」
原來如此，我的工作就是幫忙把關，維持公平公正吧。
本日的最後一筆，又是在偏僻的深山中，一樣在定點請農民載。
我謹慎的打量對方的車，這次是優秀的五人座小客車。
讚！
搖搖晃晃、彎曲蜿蜒，農路兩側的果園換成了原生林，到了一處岔路口，農民轉動方向盤，朝著鮮有人跡的路開進去。
「你看，那裡有一對母子。」農民忽然指著擋風玻璃外，但他指的角度非常高，坐後座的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指哪裡。
母子？
「哇，真的欸！」坐在副駕駛座的姐姐驚嘆，隨著車子往前開，她的視線不斷順著往後看。
我的臉都快貼到車窗上了，卻只看到一片山林。
母子是什麼啦！
「然後前面還有一隻，都固定坐在那根電線桿上。」農民又說道。
「到底是什麼東西？」我終於受不了，這也太讓人好奇。
「猴子呀！你打開車窗看看。」農民貼心的停下車子。
我趕緊將車窗搖下，探頭出去。
斜前方的電線桿上，坐著一隻獼猴。見到車子停住了，牠一個飛躍，跳入叢林枝葉中。
「通常猴子看見車輛經過，會待在上面一動也不動。但是我們停下來的話，牠們會感覺到警戒，很快逃走。」
「那邊的電纜上也有一隻！這隻不怕人，是里長養的。」農民指向前方。
里長養的是怎樣啦！
確實不怕人，那隻獼猴就坐在一條粗粗的纜線上，低頭望著我們。姐姐興奮的下車去拍照，猴子依舊盯著她看，任她拍。
姐姐回到車上，我們繼續前進。
「這裡常常有佛教團體來放生動物，之前還有拿過毒蛇來放。」路過一座橋，農民指著路邊的草叢，說道。「我上次經過看到，跟他們說這裡常常有登山客，放毒蛇很危險。」
「結果呢？」姐姐問。
「結果對方說這些毒蛇有聽過佛經，不會咬人呢。」
……
原來是有靈性的毒蛇啊。
好可怕的地方，我絕對不要自己來，要來也要記得穿雨鞋。
「上次還有人拿雞來放生，就是那種尾巴很長很漂亮的雞。我都很好奇他們知不知道這些雞最後都進了誰的肚子……」農民繼續聊著。
「誰？山豬嗎？」這話題太有趣了，我忍不住問。
「果子狸呀，這座山很多。」
等等，我都沒聽說過！
「說到果子狸，聽說山腳下有個人很喜歡吃，會去設陷阱抓果子狸呢。」姐姐語出驚人。
等等等，這個我也沒聽說過！
「喔喔，那個人我知道，但是最近這一年比較沒聽說有在抓了，好像是被老婆罵說亂殺生，暫時不敢亂來。」農民竟然接過話題，繼續說道。
怎麼聽起來這個人蠻有名！
愣愣聽他們聊，這個果子狸的話題，我完全插不上話。
農保會勘什麼的，似乎不重要了。我就這樣聽著許多奇聞軼事，愉快度過這天的勘查時光。
「下一場會勘是看平地的田，我一樣會開車，要麻煩你帶路了。」姐姐載我回公所，向我說道。
「沒問題。」
下次會有什麼樣的故事或際遇呢？
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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