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薑花

朋友傳來一張照片附著一句話：「野薑花是很台灣的一種氣味」。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看著照片上柔軟的白色花朵，像愛麗絲掉進兔子洞那樣，跌落記憶的旋渦裡。那個不住的下沈旋轉的記憶深坑裡頭充滿了聲音，光線，事件，影像，氣味。

氣味，氣味，氣味。

喜歡的花幾乎都是白色的：野薑，鈴蘭，百合，梔子，山茶，茉莉。香味大多清新幽雅，自然界不成文的規則，花朵總是有色無香，或是有香無色，少有氣味跟色彩兼美的。

也許玫瑰是例外，風貌嬌美多變，氣味也馥郁濃艷。或者就是為什麼世人多愛玫瑰。

野薑花的氣味是涼的，濕潤而且甜美，充滿水的氣味。薄而柔的花瓣像是白色的蝴蝶翅膀，嬌嗲地停在綠色的尖葉上，在最微弱的風中輕輕顫抖，似是隨時就要御風而去。

總是一大簇一大簇的長在水邊，需要很多水的植物，那大概解釋了為什麼野薑的氣味會含帶着那麼多水份。市場有時候會有得買，大把大把的浸在大盆裡，清新的香氣噴薄迸發，聞到了很難忍住不買一把回家。隨隨便便的插在水瓶裡，一種很素面天然的淳樸之美，那樣的香氣充滿清潔感，整屋子都是甜美的芬芳。

不過野薑花確實需要很多很多的水，一大瓶子的水，幾乎立刻就被吸吮得只剩下瓶底一點點。

芙蓉跟牡丹據說也是香的。

在色相跟氣味之間，一直比較偏好氣味。

氣味比任何事物都能更有效的勾引出存在意識底部的回憶，好像大腦用的建檔系統其實是用味道作為索引而不是其他。鼻端的一絲氣味，就像鑰匙，打開藏滿回憶的抽屜，一瞬間帶回當時的情境，對話，光影，人，一切跟一切，重新經歷一次那個片段。

野薑花總讓我想到水。河流，溪澗，湖泊，悠然自得的在水邊綻放，伴隨著綠葉白雲藍天跟陽光，印象裡總是跟夏天連在一起，雖然花季是五月到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