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春光乍洩》：不如我們重新開始

我在9/12看了《春光乍洩》，那天是張國榮的生日。

其實這是我的第一部張國榮，身邊有許多哥哥的影迷，但不知為何，我就是一直沒有機會、沒有時機看他的電影。但那天是他生日，在平行時空裡，哥哥65歲了。

《春光乍洩》是我的第二部王家衛（第一部是重慶森林）、第一部張國榮。王家衛的電影對我來說一直都有種在虛實間游移的感覺——極具美感的歪斜、有點極端但不失真實份量的感情關係。《春光乍洩》像是一株肆意生長的枝枒，它並沒有很強烈的「劇本感」，更像是由演員、導演的情緒帶著電影發展，慢慢開出一朵美麗的花。

片裡，何寶榮（張國榮飾）與黎耀輝（梁朝偉飾）是一對居住於阿根廷的同性伴侶，兩人在關係中分分合合，圍繞著那個一起去「看瀑布」的心願。

何寶榮是那種我也會想跟他談戀愛的角色，他看似任性、不羈，但心裡卻隱隱藏著一絲脆弱，黎耀輝穩重、溫暖但壓抑，一舉一動透露出情感裡的控制欲。他們愛的透徹而痛苦，或許傷害了彼此，也傷害了自己。

不得不稱讚兩位主要演員——張國榮與梁朝偉，那些情慾、悲傷、滿溢的愛都在他們身上展露無遺。可以看他們演戲真的是很讓人感到幸福的事。

《春光乍洩》看似在談愛情，但我想最核心、貫穿的主題是失去。大多數感情關係裡總是以失去作結，情人會離開、孩子會遠走高飛，我們失去一個人，也總一個人失去。

何寶榮一句「不如我們重新開始」，黎耀輝便會重返他身邊。黎耀輝照顧受傷的何寶榮、買了無數盒香菸、藏起他的護照，為的似乎就是不再讓他再一次離去。但在最後這段關係的每一個進展總是不安，似乎傷害也越來越深刻。在最後，是黎耀輝起身離去，何寶榮成為被留下的那一個人，獨自哀嘆。

或許這段話解釋了世上絕大部分的感情關係：我們總以為對方與不同，但在孤身一人時，寂寞卻是一樣的。

王家衛不僅談了愛情裡的離開與失去，也談了游移的鄉愁。

黎耀輝在打工的餐館裡遇到張宛，一個從台灣隻身一人來到阿根廷的年輕人，他說他毅然決然地離家，想去看看世界的盡頭，黎耀輝也離家，他來到在地球的另一端，與香港顛倒的阿根廷。這兩人都賺夠了回國的錢，但從鏡頭裡便緩緩流露出，張宛的旅行有個名為「家」的終點可作為歸屬，但黎耀輝卻像是流浪。

他們在感情裡流浪、也在鄉愁裡流浪。張宛最後把那個錄有黎耀輝哭聲的錄音機留在世界盡頭的燈塔，幫他把悲傷留下，這在我眼裡看似一種釋懷、一種淡然接受的隱隱憂傷。

其實我不太知道怎麼談《春光乍洩》、怎麼談王家衛。他的電影總是美而真實，在浪漫虛幻的疆界裡有流動的情感與疼痛，這一切都讓我非常喜歡。

而哥哥過世的那年，我正好出生。我從沒真正經歷過張國榮的輝煌與傳奇，也不曾與他的影迷歌迷們一起痛徹心扉。但我想，這個世界曾經有過張國榮這樣的演員是一件多麽得來不意、何其幸運的事。我現在可以在這裡看著他演戲也是件非常幸福而得來不意的事。

我在9/12的夜晚看完了《春光乍洩》後，只想說聲謝謝與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