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面對不見終了的時空,知其渺小,體察無常,無論何時何地都有生命崛起與消失,但每一種生命都有其能與時間抗衡,伴其延續自我的方式。王意婷以作品成形的時間為刻度,將其關懷、境遇封存起來,送往每時各地,環形時間觀,無止息地縈繞在她的創作之中。面對創作王意婷如此陳述。
我想以「觀察者」的角度來詮釋我在創作裡的身份。
在王意婷眼中自然界蘊藏巨量訊息,經探查、理解、感受到礦石的形式(外在形象)與性格(內在本質),以琺瑯、金工技法進行臨摹、轉譯,創造「模擬礦石」(詮釋原型)。過程中,王意婷對變型組合、摹寫再造、創造複合體,感到一股自主愉悅,如同變奏曲式般的創作特質——設定基礎動機雛型(主軸),以主軸為重心擴張、生長令人驚異的系列作品。
車炎江在〈淺談變奏曲的歷史流變與發展〉所談及的變奏(variation)一文正應證了王意婷在創作中轉譯原型的創作手法,與變奏曲式是如此地相似。
變奏曲是一種『使用有限材料,發揮無窮想像力』的音樂類型
至於結果是否能令所有人眼界大開、讚不絕口
就是變奏曲創作者的最大挑戰。……
荀貝格(Arnold Schoenberg,1874∼1951)
對布拉姆斯「發展變奏」
(developing variation [entwickelnde Variation])
作曲技術的觀察結果
它充份說明變奏曲大師布拉姆斯
如何將一組基本的動機雛型發展擴張
生長出令人驚異的龐大作品的能力
那是布拉姆斯在世俗娛樂音樂世界的環境成長過程
吸收來自酒館、咖啡廳、或是民族音樂的『變化』特質
因為這些極富原創性的民間音樂經常會出現不斷重覆的現象
這不斷重覆的傳遞過程又會產生些許的更動與改變
布拉姆斯從中領略原汁原味的即興風格與豐富的創造力
並藉以建立獨特的音樂變奏能力
讓他的作品顯露獨特的民族特質
在變奏技術上達到後人難以企及的藝術高峰
王意婷曾說:「我以金工媒材為物創造一個表述空間,或許是一個圖像的再製重覆,形成裝置的內容物,在空間中分別以不同的手具來描述觀看的方式」。她以『手創之物』作為一種語言,以本能回應、陳述、詮釋她所感知的世界。透過人為的再造,為消逝的自然物——枯萎的樹枝、蝕化的枯木,留下它們的此曾在,經由電鑄將時間暫留在消逝的瞬間,並為這些曾經的自然上色,雖然自然已不復原貌,但隱身在創作者記憶中的元素,卻等待被重組。
我們用言語解釋這個世界,但言語永遠無法還原這個事實
世界包圍著我們
我們看到的世界與我們知道的世界,兩者間的關係從未確定
宇宙間蘊藏某種如舞步般,你進我退,我退你進的制衡機制,在王意婷作品元素中「自然原型」、「詮釋原型」與「結構(形式)」存有「共生」關係。『共生』讓彼此展現自足,互為主角,卻又相依相襯,以不損害原型觀賞視角,展露其最大值為前提,透過結構圈套原型,以線性連接三者,並以相互制衡法──留存進退彈性、張力計算、拉距設定,為三者規範出合宜的角色設定,彼此分工,並順應原型態勢,從旁、從下為此些原型,設定專屬結構(形式),給予原型支持,令原型盡可能以標本狀態還原自然原型。透過共生的創作手法,藝術家試圖帶領每位觀者回到一個與其他生命體相依共榮的共生狀態。
真實的事物與我們可以看到(或感覺到)的事物
有時候會在某個確定無疑的點上相遇
這個巧合一致的相遇點是雙方面的
你知道並認定你看到的東西
同時,被你看到的東西也同樣認定你
有那麼一瞬間
你發現自己就站在創世紀第一章上帝所在的那個位置
共生,意指不同生命體形成緊密互利的關係,雖然大多時候人類只選擇最適合自己的生存方式,但生物學家琳 · 瑪葛莉絲(Lynn Margulis, 1938-2011)卻告訴我們「共生是生物演化的機制,在自然中,共生實為最原始、本能且自然的形成與發展」。
大自然的本性就厭惡任何生物獨佔世界的現象
所以地球上絕對不會有單獨存在的生物
在王意婷眼見為憑的創作變奏曲中,外在時間靜止,懂得擁抱永恆時間的您我持續書寫,自此,藝術家與您我的過去、未來,在她的故事中,攜手同行,繼續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