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著毛線時,編織者的思緒亦隨著織紋被排序整理,內在的躁動或心結,在緩慢的創作過程中,將一一被細撫舒展,並自我療慰。透過編織,我重新理解了周圍的情感連結,並記錄下每段關係裡帶給我的細瑣感受,同時,將心中的牽絆及關懷安放。
有段溫尼考特對藝術的註解,讓我深有同感──藝術是一種讓人能勞動的場域,人可以在完整與瓦解間自由遊走,修補、哀掉、準備好迎接危險而親密的關係。從小學畫的我,慣常的避風港是紙張跟畫筆;在繪畫中,傾訴那些不為人知的祕密心事,又或者將腦內光怪陸離的想像,以密語的形式潛藏於筆下,展開我跟紙筆的親密聚會;在此處,我信賴的掏出真心,而它回以全然的包容。
而編織則不同於繪畫給予我的姿意、寬廣,而讓我的思緒能沉澱,並好好凝視內心與周遭的連結。
深深觀望身邊的羈絆,便憶起幼時讀過的繪本;他們像披著人皮的童話角色,明明身處於冷峻的現實,仍包裹不住內裡的溫暖純真,以自身能量,回應各自生命中的重重考驗。隨著成長歷程的延展,才知曉這些沿途的風景與夥伴,是旅程最珍貴的收穫。無論是相互滋養的細小暖流、糾纏緊繞的深刻牽絆,甚至是已崩解離析的回憶碎片,回首看來,都值得紀念收藏。
這些真實的情感、交流的點滴,流淌將我圍繞,給予我飽滿的感觸,我卻不曾細思梳理;在這台小織布機上,我發現了連結的可能。觀察它的構造、原理、形式,能窺見人際羈絆的某種相似性;編織中,將關係中相連彼此的牽絆對應於散亂的絲線,透過經緯交錯的線條,或疏或密的編排,仔細的爬梳每段關係。這些內在與外界交織出的紋理,情感堆疊而成的層次色塊,匯集成了一張張回憶的寄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