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黨錮之禍?
這個課本應該還是有教吧。 就算想要比較仔細了解黨錮之禍的結構,資料也是很好找的。 黨錮的意思,就是「因為結黨被禁錮」。
這算他媽個什麼罪名? 《中華民國憲法》第十四條:「人民有集會及結社之自由。」 通常被寫入法條的,就是過去有爭議性的問題。
以前歷史課都常教,中國歷代常常會發生黨爭,而黨爭往往是毀滅一個王朝的開端。 小時候對這個說明,真的是半點也不懂。
唯一知道的,就是民進黨造成社會動亂(蓋章)。 對於任何一個政府而言,允許人民結黨,就等於是讓出反對勢力的培養空間。
扼殺都來不及了還允許咧。 但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我們也逐漸明白,單一的意志下所組成的政權,更容易產生危害大眾利益的情況。 我並不確切知道,結黨在哪些朝代是違法的,但我很清楚知道,在東漢的高道德標準底下,結黨是不合格的。
東漢的道德標準,以儒學為基礎。 而孔夫子總是說:「君子不黨」、「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 孔子所說的黨,很顯然已經不是「鄉黨」的地級行政單位。
而是基於某些因素結合在一起的團體。 在西周,黨原本是一個五百家的地級行政單位。
不難想像,當時的黨,多為親族。 後來才慢慢有「族黨」、「朋黨」的說法。 根據結合成員與原因的不同,在孔老夫子的說文解字下,黨變成了一個不是那麼好的名詞。
是這樣啊,族黨尚且可說人倫天性,朋黨則必有所圖。 組朋黨的,其實就跟今天所謂「帶風向」的人差不多。 即使碰到的是困難,君子也應「雖千萬人吾往矣」。
但是這邊有個非常明顯的道德漏洞。 你組織了一些人,想要幹一點事,君子界鄙夷你。
你的品德高尚,因而聚集了一些人跟隨你,君子界說你好棒棒。 後者就是孔老夫子自己幹的事。 當老師是無罪的。
可是學生互相勾結就有罪。 有沒有一點搞不清楚了? 法律就是這樣的東西,貌似畫了一條線,但事到臨頭,你在線的哪一邊,可不是你自己說了算。 而黨錮之禍的開端,也正是從「師生關係」展開的。
范老師給我們從漢桓帝身上說起。 當漢桓帝還不是個皇帝,只是個蠡吾侯的時候,在甘陵人周福底下求學。
那等到當上皇帝,就想要提拔一下甘陵周師,進尚書台做事。 靠關係上位這種事,東漢的社會可說是批評了一百年那麼久。
一直批評就是因為一直沒改變啊。 巧不巧,當時甘陵周師有個老鄉房植,正在擔任台北市長河南尹。
鄉里就有人傳唱啦:「房伯真正好棒棒,周仲根本是金孫。」 房植字伯武,周福字仲進這樣。 當然原話不是這麼傳的。
不過很明顯,風向朝著咱們台北市長去,怎樣?他是官啊! 都說出太守入九卿,西漢末年也給演示過了,出三輔那是個準備當宰相的人才。
東漢遷都洛陽,祖訓可不能廢。 就是你個遷都台北市了,台北市長哪個不是準備要當總統的。 天佑獨裁,你個房植再高,頂得過天子嗎?
所以即使為官多年的房伯伯有這麼多敲鑼打鼓的房粉,咱們教育英才多年的周老師,也有一大票挺他的學生。 幹嘛不挺?今日的尚書台可不同以往。
你河南尹了不起上三公,我周老師要是成了尚書令,站在大將軍這邊,誰輸誰贏還未可知呢。 就這樣,甘陵南北,分別以房周二人的支持者,親朋好友,學徒門生,就這麼各據山頭,開山立派了起來。 朝廷當然知道這事,但說真的也沒啥好管。
就兩漢而言,民意支持度對於官員是很重要的。 特別是這種朝廷逐漸勢弱的年代。 更重要的是,關梁冀屁事。
民眾的意見不管支持哪一邊,都是梁冀治國有功。 甚至風向只有桓帝任用親信,社會觀感不佳。
只要房植不出包就行了。 很快地,房植被調回朝廷,準備踏上三公的旅程。 但不管是漢桓帝還是梁冀,都還沒有察覺到,跟隨民意風向行事的危險。
原本的房周事件,只是鄉里歌謠,稍稍牽涉到一些知識份子在帶風向。 事情一旦按照某一方的訴求進行,知識份子們就知道,以團體對朝廷提出意見是有效的。 接下來的第二部曲,就讓黨禍的層級,從鄉民們進入到知識份子了。 這時,仍是梁冀當政。
剛好汝南太守宗資跟南陽太守成檔,自己都不管事,把公務全權交給自己的功曹。 這兩個地方有什麼特別?不是都有南啦。
它們就在東漢士人的大本營,潁川郡南方兩側。 汝南本身是門生滿天下的老袁家故鄉,潁川汝南順著淮水出去,真是你隨便丟一顆石頭都會打到讀書人的地方。
而南陽同時也在洛陽的正南方,是東漢光武帝跟他老婆的故鄉。 南陽太守的等級,東漢一朝只在河南尹與三輔之下。
是一個介於州與郡之間的直轄郡:當時荊州稅收的八成,都是南陽一郡所出。 你光看東漢開國有幾個南陽人,就不難想像南陽的貴族勢力有多龐大。 巧的是,如今時代的巨輪,轉回了開國河西派手上,不是南陽派。
而四世三公第三代的袁湯,才剛被朝廷免了第二次官,從太尉的位子下台。 簡單說,這兩個充滿知識份子的地方,此時有一百分的理由出來喊聲。 這一次的口號是:「宗資只會蓋印章,成檔整天出張嘴。」 注意啦,這回不是南陽黨大戰汝南黨,而是兩黨同批政府用人不當。
當黨員的主體不只是鄉民,而充滿了知識份子與官員的時候,傳遞消息的方式也會跟著改變。
口耳相傳,不再限於街坊鄰居,而是傳遞各地公文的使者也能說。
書信往來,更是擴大了消息的範疇。 很快,這次的口號就來到了洛陽。
同上,朝廷不用這樣傳也會知道。
但許許多多的太學生,就收到了老師同學們的消息。 這恐怕不是一個偶然。 是說朝廷用人不當,選舉不實,你當知識份子的要能提出意見嘛。
主流意見很快就誕生了:「太學的優秀學者,才是擔當好官的不二人選。」 要提醒一下,東漢科舉項目很多的,太學不是唯一道路。
但卻是當時除了孝廉茂才之外,最重要的項目。 之所以說不是一個偶然,是太學生就開始進行辯論,推舉出一個又一個的優秀學者。
最知名者,當為汝南陳蕃、潁川李膺。 這是前朝尚書令,左雄的亡靈啊。 左雄當年倡議改制,加嚴孝廉查舉門檻,改重太學。
並舉陳蕃、李膺等三十餘人。 但沒等到梁冀上台,左雄就過世了。
宦官再起,梁冀掌權,以私舉人的情況,在漢順帝末年就開始故態復萌。 這一次的結黨,顯而易見是朝著「選官制度」來的。
太學生不像地方百姓或知識份子,他們是可以上書朝廷的。 風潮越演越烈,百官無不擔心自己是下一個被糾舉「不適任」者。 那麼掌權者做何反應? 反林老師,這時候掌權者根本無心理會。
漢桓帝跟梁冀,展開了政權殊死戰! 當然我們都清楚,漢桓帝勝出。
那他會做的反應就很明白了。 漢桓帝再次順應「民意」,又一次徵召李膺為官,擔任河南尹。 為什麼要說「又」?
這場東漢年間的大型社會運動,為什麼會成為一次人們永遠應該記得的條目? 下一回,從主角李膺繼續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