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輯聽後感】彭學斌《矯情之歌》／2020

接觸到翻唱版的〈伯樂〉，才意外發現這張，音樂人彭學斌作為歌曲創作者，把為其他歌手作嫁的歌曲重新翻唱的專輯。

發現對一張專輯有什麼先入為主的感受，和初聽時的環境和背景關係很大。以這張而言，可能因為是在一個深夜裡，在串流上點來聽的，總覺得它很適合夜深人靜時聽：歌者冷靜地、有點抽離地娓娓道來關於感情那些事；聽眾則不預期驚喜出現，僅僅當作一種穩定陪伴。整張編曲充滿年代感，應該是對復古情懷有著特別的訴求。特別是專輯中段，那種年代感直接炸開滿溢的感覺，很過癮XD 如果是喜歡八九零年代流行情歌編曲的人，絕對也會喜歡。

之前在部落格一篇和張智成相關的文章，簡短寫過對彭學斌創作的感覺：不太艱深複雜卻很能打入人心，是聽他作品很深刻的、也覺得奇妙的感想。能維持一貫的深刻、有質感，不因為描述的多是流行歌中最常見的感情題材，而讓人覺得空洞浮濫。揉合身邊人的故事和心聲，再轉化成旋律和歌詞，且能讓人取得共鳴，需要細膩觀察力、同理心和想像力，也需要誠實地直面內心，又真誠地表達出來，這就是創作者的真功夫所在。btw, 之前看吉米哥的介紹影片，提到他是少見詞曲都寫的創作人，才發覺這個難得特色。

在《安歌頻道》的訪問中，他說專輯之所以取作「矯情之歌」，其實有點自嘲意味，意思是當人回頭看為情所困的那些事，不免覺得當下過於情緒化甚至矯情。我蠻認同也喜歡這個命名構思。可能因為，多數時候我也是屬於能意識到矯情、煽情，且希望能盡量避開它們的人吧。「這些情歌真有夠矯情」，大概就是這種，愛唸又愛聽的機車人XD

對翻唱專輯沒有特別研究，但逃不過被比較，甚至是以「舊愛還是最美」來定罪的命運，大概是無可厚非也很直觀的難處。自己聆聽專輯、寫聽後感時，無論歌曲是相對較熟或不熟的，也都會忍不住去查找原版來聽。不過，原唱和翻唱喜歡哪個，每個人自有定見，這方面的評價也不那麼重要，更何況，身為原創者，翻唱起來自是別具意義。

如果願意多了解這張專輯，推薦接觸YT上兩支前導短片「矯情之說」，分別關於觀察者和聆聽者。我在聽完專輯很多遍後才發現影片，覺得相見恨晚（？）。雖然狹義而言不算是創作者，但這兩個角色可能都包含在我對自己的定位內，所以整個莫名共鳴到不行。透過影像，好像也感受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臺北，以及我也充滿好奇的今日大馬。

開場曲〈伯樂〉，一開始的Acappella、磅礴有力的編曲 、兩人對話般的表現方式都很特別。對我來說，是完全不會和原版印象重疊卻也不過於衝擊、那種翻唱作品最恰好的樣子。林宥嘉之於這首歌，感覺很明確地在說關於愛情；而他們唱起來，則會讓我覺得像是俯瞰整個人生，層次拉得更高一些，尤其是最後一句「離開前別忘了看看眼前的人」。兩人音色的差異，這種熱情和冷靜互相平衡的搭配，也讓這首變得更有變化、更耐聽。 btw, 這張專輯中，很多歌的旋律，甚至只是前奏一下，都會讓我聯想到張智成一些歌XD 特別是非主打歌，我想歌迷會懂吧哈哈。他們本就長期合作，沒什麼好意外，只是我聽了好多遍還是會有這感覺，覺得有趣而已XD

這版〈暗戀〉改成男女合唱、合音的模式，初聽幾次不習慣這種設計，但聽久了其實覺得是很好的安排。在原版給人鮮明印象的狀況下，一個人唱勢必會被拿來比較，且可能給人稍嫌單薄的感受。而歌本身，描繪心理狀態之精準，真的是每次聽每次都覺得絕。

女聲顏慧萍聲音好好聽！很甜很舒服，完全又命中我喜歡的女聲特質好球帶哈哈。發現她是聽這張很大的收穫！查了才知道來臺灣比過超級星光大道。偶爾遇到沒被推來臺灣發展、馬來西亞當地華人歌手的作品，聲音卻很有記憶點，就會因此想更認識大馬華語樂壇。btw, 歌曲一開始，男女聲各一句時，聯想到同樣是翻唱曲、同樣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唱的，方炯鑌和弦子的〈暗示〉。

關於〈原來愛情那麼傷〉，如果說梁詠琪版本，是身歷其境者的自述，聽著歌像是聽她一步步從傷痛中走出，這個版本則有點像是旁觀者的開導，在事過境遷後好好反省來時路。雖然他確實也曾分享過，這是陪著經歷情傷的朋友而寫出的。（有在思考，會有這種感想，或許是因為他的沈穩音色太讓人覺得，是個閱歷豐富、成熟理性、不會受傷的人嗎XD） 〈狼來了〉也給我類似感受，雖然歌詞都是「受害者自白」，我卻會覺得「老師你不會被騙的」XD（夠囉）回到歌曲本身，復古感大爆炸的編曲真的勾人，那個打拍音效和電吉他（應該是？），深夜聽會恍然覺得自己去到了想像中的九零年代。

〈催淚彈〉持續著情傷主題，但整體包括歌詞內容、曲和編曲，是我個人相對有感且喜歡的。其實對於以上兩首沒有過多帶入感，不過聽完都會深刻覺得，這些感情中境遇，例如關係的不完滿、不對等，和深陷其中的無能為力，正是情歌之所以能發揮療癒人心之效的理由。

一反專輯的「矯情」，〈淺淺〉講的是在關係裡輕輕、淺淺地著力，有種「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覺。身為細水長流派（？），非常認同歌詞所述概念。古今中外太多金句強調過保留空間和距離的重要性，或許關係中最舒服的樣子、最高的智慧，都關乎維持平衡。btw, 聽這首時，突然連結記憶深處的一位歌手郭子，後來發覺兩者的唱腔可能真的有些相似處（但為何到了這首歌我才發現XD）。

話說以上三首的原唱真有點難找QQ 不過，因此得知了幾位馬來西亞歌手，也是意外收穫。然後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先聽的是這張專輯的版本，總覺得原版編曲和演唱都更小品一點，若是第一次聽到，可能不會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也或者，重新賦予這些小品更大器的格局，即是這張作品的目標之一。 原先不是很能夠揣摩〈一步距離〉在描述什麼情境，後來隨著聆聽多遍、在生活中思考，加上去聽了原唱顏慧萍的版本，發現是電影主題曲，才對歌曲有了不同認識。其實是帶著愛的，但日常的理所當然或者各種顧慮，讓我們可能不夠主動、不夠直接將它表達，更或許是因為，在失去前不知道那些依賴有多重要。覺得歌曲所指涉的，不一定是愛情中的曖昧或告白，更可能是更大愛一些的情感。很喜歡，願所有愛都能被好好傳達。

Interlude〈憩〉 讓專輯從較重的節奏，接到後頭的寧靜輕巧。有種經歷了前面的奔波紛擾，看待生命又有更深一層體悟的過場之感。

聽到〈蜿蜒〉的副歌才驚覺「這首我聽過」（XD），蠻特別的感受，不像前面幾首曲目，不是非常熟悉就是先前不曾接觸過。覺得是在整體聆聽感受上，和原版差別最少的一首，但以編曲來說，我比較喜歡這個版本緩慢而慎重的感覺。感情一樣純粹，可更感動、意境傳達得更深刻。喜歡整首歌詞的概念，最喜歡副歌最後一句「蜿蜒不是曲折 只是多看了沿途的五光十色」。的確需要對人生、對愛有非常多的細膩思考和體悟，才寫得出呀。

據說〈鹽〉是彭學斌老師當年第一首對外發表的歌曲，好像也是這張唯一沒有正式給其他歌手唱的作品？

寫到這裡要承認，第一次聽《矯情之歌》，在這首歌之前，我感覺我大概只會聽一遍，也不會寫聽後感，可這首讓我的決定直接大翻盤XD 太喜歡這首了（特別是這版編曲～Acoustic熱愛者），讓我後來想多聽幾遍慢慢感受這張專輯，才越來越喜歡、喜歡到多次全碟循環，而產生寫這篇的動機。

很喜歡透過鹽做的各種比喻：自己作為鹽的身不由己，以及對方作為鹽所造就的鹹。離開了戲劇化的階段，能夠雲淡風輕地看待所有；不期待自此痊癒走出，但也相信或許會有釋懷的那天。無論如何，會好好收起這些曾經。如此幽微而深刻，這首歌果然是壓箱寶般的存在。

如前面所說，可能因為是意外接觸到的，由於超乎預期所以特別喜歡。歌聲的誠懇、那種最初被情歌所打動的感受，都能從這張得到。關於流行情歌存在的必要，不一定是因為本身有多深的帶入感、身歷其境而作為寄託和安慰所在；對我而言，可能更是一種，在日常裡不用太費力接收、不用過度解讀，卻能從中得到驚喜或意外共感的作品類型。更重要的是，琅琅上口的特性，讓它得以成為家喻戶曉的經典、融入生活和時代的印記，這種「一首歌讓你回到一個人生當下」，即是流行情歌存在的重要意義。

另外，聽這張專輯很大的一個感想，是不得不佩服製作人、企劃以及唱片公司工作者，對於「為每個作品找到最適合它的詮釋者」所作的努力。這絕對不是指這張專輯有哪裡不適合或不好聽，且我個人認為由原創者重新翻唱，價值高過一切，畢竟還是有難以取代的原創性、原汁原味感。想表達的是，一如選角的不容易，作品本身和詮釋者彼此配合得天衣無縫，正是成品美好之處。在訪問中，也能看到他對於創作心血，能夠交付到對的歌手手中去詮釋，所表露的欣慰和成就感。

訪問中，他說發行這張專輯，算是完成身為音樂創作者的夢想。私心希望未來還有第二張，期待多首經典回到原創者手上，會呈現什麼樣精彩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