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怡良〈貪〉樂評:人世間，哪些是愛，哪些是貪呢？

台北電影節剛剛落幕，以《我沒有談的那場戀愛》入圍最佳新演員獎的歌手艾怡良即宣布將在10月29號發布新專輯《偏偏我卻都記得》，並於10月14日發行首波主打單曲〈貪〉。此張專輯為繼三年前《垂直活著，水平留戀著》後所再度發行的正規專輯，也正式宣告著艾怡良將從這兩年多來的演員角色，回歸創作歌手身分。

由於距離前張專輯已有三年的時間，加上《垂直活著，水平留戀著》的高水準製作，以及先前為《我沒有談的那場戀愛》所製作的主題曲〈我這個人〉所獲得的高評價讚賞，使這張專輯更加受到樂迷與評論者的矚目與期待。因此，〈貪〉的身分，可謂乘載著延續艾怡良經典創作風格與開創新的專輯世代的重要責任，也為新專輯的發行揭開序幕。

聆聽完〈貪〉後，可感受到艾怡良的創作核心與專輯取向-更加大膽成熟，且願意嘗試以非主流型態歌曲為流行音樂圈中注入不同的風格。從《說 艾怡良》這張專輯至《垂直活著，水平留戀著》，皆可發現艾怡良的曲風逐漸由大眾熟悉的商業流行抒情唱法轉為更多變的曲風與主題，而逐漸加強多面向與層次的音樂風格。即便如此，〈我不知道愛是什麼〉、〈我們的總和〉、〈寂寞無害〉等主打歌曲還是以大眾熟悉的流行抒情風格為題。因此，以〈貪〉這樣非主流的音樂表現與風格作為首波主打實屬大膽與創新，卻也顯示出艾怡良新專輯的風格與取向，頗有三年前《垂直》的音樂格局與取向，或許也預告將以非主流的音樂形式，打破過往音樂界主流與非主流音樂的藩籬，將音樂回歸歌曲本質。

進入歌曲，〈貪〉以鋼琴作為主體，以緩慢而深沉的鋼琴和弦作為推進整首歌曲的媒介，並透過大提琴與合成器的演奏展現歌曲的多樣性與層次，堆疊出雖然簡單卻深入的歌曲意象，這種作法是艾怡良擅長且經常使用的歌曲表現方式。歌曲一開始以非常簡單的低音和絃行進展現情緒的累積，也襯托艾怡良獨特而情感豐沛的嗓音，並在進入首段副歌處逐漸加入簡單的合成器效果搭配較為高亢的段落，展現歌曲的高潮起伏，隨後又再度進入主歌的沉穩簡單風格，並在第二段副歌後加入大量的合成效果，展現整首歌的情緒高潮與音符迴旋。整首歌的主副歌其實並不明顯，更重要的是，歌曲呈現大量雜訊與不規則拍子，展現歌曲主題「貪」中的不對等關係與內心的矛盾對話。此段設計確實令我再度對於艾怡良的音樂感到敬佩與驚艷。

而其中，更加令我驚豔的段落為Bridge部分的吟唱橋段，艾怡良天生的聲線使得她的吟唱相較於歌唱更能表現情感與聲音特質。因此，當Bridge部分接續副歌的高昂，又加入平穩而規律的鋼琴行進與艾怡良的吟唱，使得歌曲整體的層次更加提升，並以一種具有佛教誦經風格般的風格展現情感的糾結與縈繞，凸顯歌曲主題-佛教三毒之一的「貪」。並反問，愛情的關係中，真的是愛嗎？還是大部分時候，都只是貪？

[verse1] 我和他之間最大的差別 就是我不懂得節儉 浪費了很多的時間 風化了我的防線 他要的 我全給

[verse2] 我還是貪婪地看著他的肩 金粉散落在我身邊 弄瞎了我的左眼 心才會這麼膚淺 他給的 都不對

為何他愛的還是 不過是 他想像的畫面 用了全力了還是 不過是 只拿到一點點

[chorus] 我還是愛著 還追趕著 炫目的一切 兩手空空了 也不見得愛得太收斂

[bridge] 傻子啊 無條件 得到你的甘願 給國王 的勸諫 果然一一應驗 什麼都 不剩的 我再問你一遍 給不給 給不給

歌詞部分，艾怡良承襲過往的細膩與詩意語言風格，以敏感而深層的文字書寫人心的情感與想法。艾怡良的文字一直以來都讓我有種閱讀詩篇的感受，即便知道某些歌手創作歌詞常為了諧韻而會加入些許不合時宜或突出的韻腳，但這些文字在艾怡良的歌詞中卻不顯唐突，反而更顯出歌曲的獨特韻味，再搭配艾怡良的吟唱式歌唱，更似深夜中的對談。〈貪〉這首歌不斷以自我的付出強調對於愛情的無怨無悔，卻又隱藏式地以「浪費」、「貪婪」等歌詞給予線索，凸顯歌曲主題-在愛情中我們往往以為自己的付出是真心而無悔的，卻不知這只是內心的貪，造就我們產生「多付出即能多獲得」的膚淺謬誤，直到bridge部分才正式由隱微的暗示轉入瘋狂的吶喊，展現人心的「貪」，以近乎歇斯底里的語氣襯托前段對於感情的付出僅是貪婪的表現。「愛情是不問付出多少」，我們常會以這句話安慰愛情中不對等的收穫，彷彿用了這句即可否定愛情中的貪心，卻不知這句話本身就隱喻著愛情中一方必有收穫，而另一方須坦然接受。愛如果是如此，不也只是另一種貪？

總歸來說，〈貪〉作為新專輯的先行曲，在歌曲立意取材上，簡單而直接指出人性的劣根與缺失，確實是艾怡良的一大突破，也展現了艾怡良的多變樂風與細膩觀點，並凸顯了艾怡良此張專輯的重心或許將會擺在「人性」反思與揭露，而成為艾怡良探討人性深層的序章。〈貪〉的深度與格局，也展露出《偏偏我卻都記得》的高水準製作與議題探討。我想，在不久後的將來，音樂界將因這張專輯，開啟艾怡良的下一個時代，《垂直活著，水平留戀著》的年代已過，《偏偏我卻都記得》的時代將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