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03|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白鹿

傳說中月神會化身為白鹿來到凡間,唯有心靈純淨之人才有資格見到。跟隨其足跡,就能自由進出夢境;若獲得白鹿的祝福,便可將夢境中的一切轉變為現實。

春夜

時節正值立春,碧綠的多瑙河水將碩大的城市劃為東西兩半,隨風飄落的粉色花瓣綴滿河岸,雖是早晨卻依稀能看到穹頂的弦月。希琳頂著一頭及腰的淡金色波浪長髮、身著荷葉雪紡襯衫搭配吊帶裙,漫步在離市中心廣場不遠的市集。此處的商販每天早上會帶來自家最引以為傲的美食,熱情招呼來往的民眾及旅人。集市的空氣瀰漫新鮮蔬果的甜蜜香氣及調味料的誘人辛香,演奏著嗅覺的狂想曲,齊聲歌頌春天的蒞臨。
早市持續到中午便會結束,傍晚時分的市集會出現新面孔,古董商人及行腳商人帶著他們的收藏進駐店面,此時市集中的商品可以用任何貨幣來購買,也可以採用以物易物,只要有足夠好的眼光及口才,這個跳蚤市集便是一個小金礦!
隨著天色漸晚,街邊的小酒館也開始營業,希琳隨意走進其中一間,前方的舞台上爵士樂團正好開始表演。她點了杯蜂蜜酒,獨自坐在遠離舞台的位置,小口吃著在早市買的麵包和奶酪;四周的酒客因醉酒而忘情唱著民謠,爵士樂團也識趣地配合著。希琳就這麼靜靜地享受著美味的食物以及歡騰的歌聲與音樂,直到皎潔的白鹿跑過大半個夜空。

夏祭

坐落於多瑙河畔的城堡,其北側有一間簡單素淨的臥室,雖然其中幾乎都為白色的傢俱與擺飾數量不多,但還是能看出其做工精緻,絕非出自尋常工匠之手。希琳背靠鬆軟的枕頭,半臥在房中的訂製大床中,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窗外靜靜流淌的河水,偶有白鴿飛過,發出嘲弄般的嘻鬧聲,宣示著自由的可貴。
自打有記憶以來,希琳就幾乎沒有離開過這座城堡,虛弱的身體導致從事戶外活動時經常暈倒,時不時的高燒也一直困擾著她,就連離開自己的房間都會驚動大隊人馬。從全國各地聘來的醫生日以繼夜地想方設法,仍然對她的病症束手無策,只能採取拖延病情的治療;教會主教則宣稱她出生便受到惡魔的詛咒,無法活到成年。
夏日的祭典是希琳唯一被允許離開城堡的機會。在祭典上,皇家馬車會排成長列,貴族們按照身分與爵位分派各自的馬車,沿著城市主要街道遊行一圈,最後在中央廣場舉行開幕典禮。雖然只能待在馬車內,卻是少數能夠一窺外界的時機,這天同時也是希琳一年中最期待的一天。但隨著她的病情加重,身體也越發的虛弱,已被禁止參加今年的祭典遊行。
在宮廷內的繁文縟節與病痛的夾擊下,希琳對心靈亦或是軀體上的折磨都早已麻木,但無法參加遊行無疑是澆滅她內心最後一縷火光。

秋獵

秋天的草原美得令人屏息,捆捆小麥躺滿收成後的麥田,楓紅的樹海在沁涼的北風中搖曳生姿、點點飄落,僅剩些許的金綠仍不願接受無法迴避的命運、拽著樹梢苦苦堅持。
秋日東升,圓月垂掛於另一側的地平線邊緣,相互輝映。一匹赤棕色的身影疾速地奔馳在城市南方的幹道上,希琳雙手輕撫駿馬的鬃毛,依循著白鹿的足跡,僅憑本能引導馬匹全速前進。驍勇善戰的遊牧民族曾橫跨三個大陸建立史上版圖最遼闊的國家,並在此地留下血脈,希琳身上也流淌著遊居者的血液,在馬背上的生活是她的傳記中本就該擁有的一頁。
秋季的動物身上儲滿了過冬所需的脂肪,此時正是一年中最適合狩獵的季節,草原上處處可見成群的狩獵隊伍騎著馬匹驅趕獵物。希琳覺得有趣,但並未停下前進的步伐,她聽說沿著多瑙河不斷往前走,便可看見「海」,那是廣闊到無邊無際、沒有盡頭的巨大鹽水池,起初她認為人們在逗弄她,但每個人都說那是真的,所以她想親眼去確認。
隨著馬兒的腳步,背後熟悉的城堡和親人離得越來越遠,希琳知道自己遲早要回去那個房間,但至少不是現在,在將眼簾映滿大海以前都不要。

冬霜

入冬後便開始降雪了,河面上滿是浮冰,窗外除了針葉便見不到綠,城市一片純白。人們鮮少出門,大多窩在家中,一年之中只有這個時刻希琳稍稍覺得自己和其他人是平等的。
今年的冬天特別難熬,希琳的病情又加重了,侍女總是準時端來藥水,她若不喝就不離開,喝那些東西的次數都已經比吃飯要多了!小時候希琳時常把藥水含在嘴裡,等侍女離開再偷偷漱口,還為此沾沾自喜,但是當她看到母親得知後坐在床邊默默流淚,她就不再有這麼些小心機了。
醫生們總是說藥水富含營養、只是保健食品。但是希琳知道那是什麼,也明白它們的種類跟數量變化所代表的意義,她只是希望自己的順從能給無助的父母帶來一絲安慰。

終章

某天清晨,希琳從她的大床上醒來,不同於往常,她的精神特別好、絲毫感覺不到相伴多年的軟弱無力。想著外出走走,於是她跳下床離開臥室,在前往庭院的途中碰到幾位侍女和侍衛向她問安。
進到庭院才發現雪開始融了,樹梢上冒出幾縷嫩芽,風雖還有些冷冽,但能感覺到空氣中帶著一絲暖意。前方一名氣質高雅的女子牽來赤棕色的駿馬,將韁繩交給希琳,她本想回房更衣,一低頭才發現自己本就穿著整齊的騎裝。興奮的少女等不及便躍上馬背,出發前想到向女子道謝,卻發現無法從記憶中找出她的名字,正要開口詢問,女子微微一笑同時拍了拍馬背,馬兒便加速奔向前方。
在城北的大道,希琳伏在馬背上,順著馬兒跑動的步伐,幾乎就要與其融為一體,內心的悸動跟著馬蹄踩出節奏;她任由淡金色長髮隨風飄揚,從遠處看便是一道金黃色的風,沿著多瑙河吹向西北方。這次她要親眼去看書中所提,那沒入雲霄的重山峻嶺,還有遠在群山的另一邊、世界盡頭的多瑙河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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