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03|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談用合約找人代打的三個字：Novation, Assignment, Delegation

話說舞龍和舞獅這兩師傅組成了舞龍舞獅團 Dragon & Lion Dance Group，各與 A Mall、B Mall、C Mall 三個客戶簽訂了三份合作合約 Collaboration Agreement ，約定在過年期間，師傅們有義務於特定時段在三間賣場廣場前跳舞龍舞獅，而師傅們除了報酬外，也獲得一個跳完後可以「免費使用場地宣傳招生」的權利。

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如果履約期間那天師傅們身體欠安，不想動呢？哎唷，雖說這種簽了約不幹活的事兒，方法當然多得很，可我們師傅是老實人，不但不想違約 Breach （我看是不想賠錢吧），也不想將合約終止 Termination 或解除 Rescission ，只是很佛心地想「找人代打」呢？

「找人代打」在法律上用語就是「變更債務人 Change of Debtor」，基本上有「債務承擔 Delegation」或「契約承擔 Novation」兩條路可以走，讓他們「不用跳」——法律人會說這叫「免契約給付義務 Discharge of Contractual Obligations」。

這會兒師傅們找了義薄雲天八家兄弟 Eight Brothers，八家兄弟很有義氣的說：「我來當這個合作合約當事人好了，有事找我！」，八家兄弟就變成新債務人 New Debtor！師傅們直接回鄉過年，沒他們的事！這就是「契約承擔 Novation」。

又或者，師傅們不想完全退出合約，只想委託 Delegate 八家兄弟跳幾場八家將代打，但師傅們仍有義務拜託接手的八家兄弟好好的跳完八家將，這就是「債務承擔 Delegation」。而同時，師傅也很有義氣地說，兄弟們跳完的場次，那什麼「免費使用場地宣傳招生」的權利就給八家兄弟了吧！這法律上稱作「債權讓與 Assignment 」。

簡單整理一下：

契約承擔 Novation：舞龍舞獅團只想回家過年，「無約一身輕」，客戶合作對象直接換成八家兄弟（內行話：當事人之一方將其因契約所生之權利義務，概括的讓與第三人承受，讓與人脫離契約關係）
債權讓與Assignment ：舞龍舞獅團還是「有約在身」，只是把招生權利轉讓給八家兄弟（內行話：債權人將權利轉讓給第三人）
債務承擔Delegation：舞龍舞獅團還是「有約在身」，只是請八家兄弟上場代打（內行話：第三人承受特定債務，或加入債之關係而成為債務人）

說到這裡，真心希望讀者們覺得有點「怪怪的」——疑？不是說好跳舞龍舞獅嗎？突然變成八家將，這樣頭家OK喔？？？還有，本來廣場用來給舞龍舞獅招生，現在改招收八家將學徒，這說得過去？

哈！當然不能說換就換啦！如果要換約，當然得客戶點頭，還要簽一個契約承擔/轉讓合約 Novation Agreement，裡面通常將三方當事人並列，寫明自何時起該合約當事人由讓與人 Transferor 換成受讓人 Transferee，並由受讓人承擔一切對原合約對相對人 Counterparty 的權利義務！

假設客戶 A 賣場點頭答應，那我們來看一下契約承擔的內文至少要長什麼樣子：

原文1：As of the Effective Date, Eight Brothers agrees and undertakes to perform the obligations of Dragon & Lion Dance Group under Collaboration Agreement, and agrees to be bound by all the terms and conditions of Collaboration Agreement.

譯文1：自生效日期起，八家兄弟同意並概括承受舞龍舞獅團應按合作合約予以履行之義務，且同意受合作合約中所有條款及條件所拘束。

原文2：Dragon & Lion Dance Group hereby novates its rights and benefits under Collaboration Agreement to Eight Brothers.

譯文2：舞龍舞獅團茲將合作合約中之一切權益讓與八家兄弟。

原文3：As of the Effective Date, A Mall and Dragon & Lion Dance Group mutually release each other from the various covenants, undertakings, warranties and other obligations contained in Collaboration Agreement.

譯文3：自生效日期起，A 賣場與舞龍舞獅團互相免除於合作合約中之各種限制、承諾、保證及其他義務。

如果不換約，只是替換權利義務，我國民法 297 & 301 規定的十分清楚：把這個招生權利給了八家兄弟，至少也得「通知」一下客戶，這個債權讓與才能生效；還有，換人跳這種債務承擔「非經債權人承認，對債務人不生效力」，客戶得同意！

但民法中最推崇的精神不就是「私法自治」嗎？所以會先尊重當事人實際的約定。一般合約裡，通常由一個叫做轉讓權利 Transfer of Rights / Assignment 的章節來操作：

來看看與 B 賣場合作契約中的權利轉讓條款：

原文：Dragon & Lion Dance Group may not assign any of its rights or delegate any performance under Collaboration Agreement, except with the prior written consent of B Mall.

譯文：除非獲得 B 賣場的事前書面同意，否則舞龍舞獅團不得轉讓合作合約中之權利義務。

結論：很清楚，別輕舉妄動，一切 B 賣場點頭才可以。

最後來看看與 C 賣場合作契約中的權利轉讓條款：

原文：Either Party does NOT need permission to assign its rights to a third party.

譯文：任一方轉讓其權利予第三方，皆無需經另一方之允許。

結論：啊哈！ C 賣場說，轉讓權利你儘管去，可是這裡沒寫義務，所以師傅們要換人上場，還是得回到民法的規定—獲得C 賣場同意才行囉！

如果有的讀者認為以上全部都是在玩文字遊戲，說了等於白說，反正不是當事人說好就好嗎？那完全說對了，在那種大家都很給面子的世界裡，不用寫合約，也不用看合約，到哪兒都一團和氣，實在太讓人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