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伊甸的天空（一）

子杏第一次察覺那個男生，是在一個秋日的午後。

她跟薇薇和小由剛從學校出來，薇薇和小由正熱切地說着什麼，她眼睛垂得低低的，一味看着自己的腳尖，正在為接下來的「體檢」發愁。這時突然感到視線，她一抬頭眼睛就跟那個男生對上。

她嚇了一跳，但卻控制住自己沒有喊出聲，男生的眼睛不很大但眼窩深邃，陽光灑下來，瞳孔是琥珀色的，像極了秋日的黃昏，也是現在的季節。

男生在對她笑。

薇薇看子杏的腳步慢了下來，就拉了拉她的校服衣䄂：「怎麼了？是妳認識的人嗎？」

子杏連忙搖了搖頭。

不久男生別開臉回去跟他的幾個朋友繼續說話，他們都穿着同一所名校高中的制服，那裡的學生成分都很好，跟子杏、薇薇和小由的階級差很遠，子杏感到臉上發熱，趕緊低下頭快步走了過去。

傍晚，「體檢」結束後，馬高問：「那個男生是妳認識的人嗎？」

「不是。」子杏回答。

兩個人隔着一張方形桌子面對面坐着，子杏剛剛穿回衣服，房裡除了她和馬高之外，還有父親，可是每一次「體檢」時問問題的都是馬高，又或是他的助手，父親雖然是她的監護人，又是馬高的上司，但基於一些原因，他不能對「體檢」的流程插嘴。

馬高飛快地在平板電腦上寫下什麼，桌上還有另一枱小型電腦，畫面正停在那個男生畢直地看着子杏的深色眸子上，馬高突然停了手，用筆敲了敲枱面，然後咧嘴對她笑了一下，子杏覺得一陣寒意直落她的脊骨。

「我們再看一次錄影，好嗎？」

也不等她回答，馬高就把錄像倒後了幾秒鐘，隨着馬高的手指在畫面下面的進度條上左左右右地移動，男生的臉落下了又抬起來、落下了又抬起來，不管馬高倒片幾多次，還是不能從男生的表情讀出有什麼可疑的地方，他嘆了口氣，放下筆，雙手合起來放在桌上，專心地盯着子杏，兩隻細長的眼睛好像刀片一般的銳利：「妳真的不認識這個人嗎？」

「我不認識。」

「那他為什麼要看妳呢。」

「我不知道。」

「他的眼睛不是純黑色的呢。」

「看來不是。」

「你覺得他有可能是歸化民嗎？」

「我不知道，但他穿着的是名校制服。」

「也是呢⋯⋯」馬高好像也認同她的講法似的，臉上瞬間閃過疑惑的神色，又用未修剪好的指甲搔了搔滿是鬍渣的下巴，發出乾乾的嚓嚓聲，在完全沒有雜音的房間裡聽起來格外響亮。

「那他可能是外國人混血兒囉。」

馬高自言自語似地說了一句，子杏知道之後他會把男生的視像送去國安部門檢查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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