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空火車站出來,通往安妮醫生家的直路從眼底下一路伸延出去,子杏在出閘口前發了一陣愣,突然沒有了走出去的勇氣,她轉過身繞到對面的月台,搭上開往舊城區方向的火車。
還未到繁忙時間,車上沒有其他乘客,子杏選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戴上耳機,播起那首老歌:
你要去斯卡博羅市集嗎?
巴西里、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請代我向住在那裡的一個人問好
因為她曾經是我的最愛
叫她為我做一件麻紗襯衫
(在蓊鬱的樹林裡,在山的一邊)
巴西里、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在雪霜的地上追尋麻雀的蹤影)
沒有接縫、也不用針線
(毛毯、床單、還有山裡的孩子)
然後,她會成為我的摯愛
(沉睡中,我聽不到號角的召喚)
她曾經問阿誠為什麼傳這首歌給她,他說他喜歡,問他為什麼特別喜歡?他說他在醫院的病床上半夢半醒時,腦海裡不斷地反覆響起這首歌⋯⋯感覺上,歌詞裡有一些他早就忘記了的、很重要的東西,他覺得只要他能記得起,他就一定可以活下去。
叫她為我找來一畝地
(在山的一邊,樹葉輕輕散落)
巴西里、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用銀色的眼淚洗淨墓地)
在海岸之端、和海水之間
(一名士兵洗淨、擦亮了他的槍)
這樣她就可以成為我的摯愛
告訴她要用皮刀來收割
(戰火燃燒,血紅的軍伍)
巴西里、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將軍命令他們的士兵去殺戮)
然後都收集起來,成一束美麗的石楠
(為了一個他們早已遺忘的理由而戰)
這樣她就可以成為我的摯愛
⋯⋯
⋯⋯
子杏是第一次在白天的時候來到舊城區,白雲的酒吧的門關着,門前冷清清的,沒有一個人,也許白天的酒吧都是這個樣子,有一種熱鬧過後的淒涼。她按下門鈴,沒有人來應,於是她又按了一次,這時聽到見酒吧內有一些動靜了,有人正向門口走過來。
開門的是白雲本人,他看到子杏有點驚訝:
「我不知道妳可以自由走動。」
「我今天有療程,半路繞出來了。」
子杏故作輕鬆,還做了個鬼臉,但白雲一眼就看出她在強忍着淚水,這時店外面的單程小路靜靜地駛進一輛銀色小轎車,車窗都調得極暗,連司機都看不見,白雲把門打開一點,趕快招呼子杏進來。
吉姆穿着圍裙正在打掃,看到有客人進來就轉動生硬的脖子說:
「小姐⋯⋯妳,妳好,不好意思⋯⋯我們店⋯⋯未⋯⋯未⋯⋯開門⋯⋯」
白雲把吉姆拉到水吧旁的一張椅子上讓他坐好,然然從地上拉出一條又長又粗的電線,把它插在吉姆身上,一駁上電源,吉姆就好像睡着了似的合上眼睛,全身都進入了靜止狀態,薄薄的眼簾下露出一明一滅的紅燈。
「吉姆要充電呢,所以妳的酒要由我來調了,不準抱怨不好喝喔。」
白雲打趣地說,並快手地把幾種不同顏色的酒和糖漿混合起來,搖了一搖,遞給她,看着她輕輕地啜了一口,然後問:
「怎麼了?」
「好甜。」
「妳自己呢?」
「咦?」
「我是問妳自己呢,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子杏把酒杯放回吧枱上,小聲地問道:
「白雲你是從小就看着阿誠長大的吧。」
「除了他被送去勞改那幾年之外。」
「嗯⋯⋯」子杏咬了咬唇,有點難以啟齒:「你覺得他回來之後,有沒有跟以前不同?」
「不同的意思是?」
「有沒有可能,他跟小時候的阿誠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白雲先是停頓了半晌,忽然又大笑起來,子杏被他這樣一笑,登時有點無地自容,她是不是太杞人憂天了?白雲把手機拿出來,從中找出一張相,然後遞到她面面,子杏接過手機,瞇起眼眼看裡面的三個人。
白雲站在最中間,左邊是一個十二、三歲的男生,右邊是一個年紀更小的女生。男生穿着格子圓領毛衣,正睜着有點不服氣的眼睛看着鏡頭;女生穿着白色襯衫,及膝的綿質裙子,上面再套一件毛衣,臉上的表情一樣是臭臭的。
「看得出來是誰嗎?」
「是小時候的我和阿誠。」
「妳覺得是同一個人嗎?」
子杏不太肯定地點頭,接着便沉默起來。
「那一天你們兩隻鬼靈精不知為什麼吵起來了,搞得我和青桐很累呢。」
白雲從子杏手裡要回電話,一臉懷念地看了照片一下,然後又翻出一張新的照片給她,子杏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跟相中的女人對望。女人穿著單色連身洋裝,圓領,胸前掛著一條玫瑰金色的項鍊,洋裝上面套著一件藍色中袖外套,長髮向後梳,髮鬢開始變白了,眼睛對著鏡頭瞇著,好像正温柔地對着子杏笑。
是母親袁采蔓。
在舊 J 國,有關袁采蔓的一切都被抺殺了,好像她從不曾存在過,子杏沒有想到會有再見的一刻,她覺得心突然疼痛起來,一顆眼淚掉到白雲手機的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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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