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晴。五

　　壞事情的發生，還真是一點徵兆也沒有。

　　一如往常的上課日，到了學校等許久都不見多晴來，平時都早早到校，眼看第一節課鐘聲就要響了，看來今天是要遲到了，心裡想著等等要怎麼取笑她，這個賴床的懶鬼!!

　　可是到了第三節下課，多晴還是沒有來。

　　第四節是班會，班導提起從早上就一直聯絡不到多晴的家長，問我平時跟她最好，有聽說是什麼原因未來學校嗎?我也不知道，明明昨天放學時，還說今天放學要去看車輪餅大嬸，怎知就沒來學校了。老師說家裡電話再無人接聽，只能放學時去家訪了。

　　第二天多晴仍未到校，老師沒提我也不敢問，一直第六節課結束班長說我被叫去辦公室；班導拿著講義和考卷給我，"李樂這些你幫忙送去許多晴家，讓她在家有空的時候寫寫。” 手中接過那疊挺沉的。

　　"老師，她為什麼沒來?要請很多天假嗎?"我擔心著多晴，感覺好像她要請長假一樣。

　　"就家裡有些事，暫時不會到校，應該第三次月考前會回來上課。"班導一臉不耐煩，一邊揮著手示意該離開了，我只好摸摸鼻子回教室。

　　放學時憑著班導給的地址，我來到多晴所住的這黃昏市場；第一次來這傳說中的禁地，踏著一地的腥臭濕粘，我尋著門牌到二樓她家門口；這混合味道真讓人不敢領教，我憋著氣正要按門鈴時，卻發現門只是虛掩著。

　　"多晴! 帥妹!是我!” 小心翼翼的對著門縫喊著，不敢貿然推門；不一會兒嘎嘎做響的門拉開了，是多晴沒錯。

　　才兩日不見就覺得想念，正想熱情的抱她一把，但卻看見她臉上…有傷。

　　"你的臉怎麼了!!"我驚訝又擔心的捧著她的臉，些許紅腫還有些破皮!

　　"誰打你 !" 突然升起的怒氣，到底誰傷害我的帥妹!!

　　"沒啦，不小心自己撞了一下，沒事。”多晴仍是一貫輕鬆的口吻，但她哭紅的鼻子騙不了人， 一時之間我也不知如何回應，只好也當沒看穿的輕撫她的臉，"你要小心一點呀我的女神!"

　　把作業交給她，小小聊一下才知道，多晴爸很愛喝酒，前天喝過頭睡死路邊還不知為何一身傷，鄰居協助帶去就診回來休養，多晴只好請假照顧他。

　　"所以你爸在房間睡覺嗎?"我刻意壓低了聲音怕吵醒他，多晴給了我一個苦笑，"沒有，他又出去喝酒了，我攔不住他。"

　　"所以，你的臉是他打的?因為你攔他?" 我又來氣了，多晴只是搖頭，"別亂猜了!"

　　回家後看到正在拖地的媽媽，我突然想起剛才多晴的家，那個一點溫度也沒有的地方，腥臭味和酒味混雜，連燈光都昏暗，到底多晴是在怎樣環境成長的，我無法想像；看著媽辛苦的背影，突然忍不住衝上前抱住，無聲的哭了…媽嚇了一跳連忙放下拖把，把我扶著一起坐到椅子上，聽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著多晴的遭遇，還有那個沒有溫暖的家，真的覺得她實在太可憐了。

　　媽聽了也是紅著眼眶說這女孩實在讓人心疼，希望所有的苦難折磨不會伴隨她成長，即便是在污泥裡也要開出一朵美麗的花…

　　我知道媽說的是要出淤泥而不染，只是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樣的環境，會如何影響她的人生。

　　隔天下課時，我再度去找了班導，把我看到的情形包括多晴的傷，仔仔細細的都跟她說了。

　　"別管人家的家務事。"班導只給了這句，就叫我回去上課了。

　　難怪，昨天要離開的時候，我跟多晴說會請老師幫忙她爸的事，她的笑苦苦，捏著我的臉讓我別說了。

　　"沒人…幫的了我。"多晴淡淡的說。

　　兩週過去了，多晴還是沒有回來上課，聽說多晴爸的狀況不好，酗酒過度身體搞壞了，需要有人看照著，她只有考試那兩天來學校，其他時間就一直待在她爸身邊，我真不知這樣有什麼作用!

　　來校的那兩天，多晴憔悴了，平時說不上多有光彩，但至少是有種自信驕氣美，現在我眼前的她，眼神空洞無神，考卷寫完就趴桌上睡覺，不知多久沒好好休息了呢。

　　我不想打擾她的休息，也想不出安慰的話或是能幫她做些什麼，心裡感到很抱歉，幾次的欲言又止，最後也只能默默看著她。

　　結業式那天她仍是沒來，我幫多晴把成績單還有暑假作業送去家裡，可是她家沒人在。

　　對門阿姨聽到我的叫喊聲，開門說多晴爸住院了，這幾天都沒人回來；無法轉交的東西只能帶回家，我抱著一大疊課本作業，走在大太陽底下，想著等等回家媽媽應該已經備好冰涼西瓜等著我，而和我同年紀的多晴卻要面對這麼複雜艱難的生活，心中五味雜陳的，站在我家巷口嚎啕大哭了起來。

　　情緒發洩後整理好心情，回家按門鈴開門就看媽笑臉，隨手幫我把抱著的那疊沉重書本接過去，進到屋裡沁涼的冷氣和桌上那盤切好的西瓜，我又瞬間大哭了。

　　媽耐心的等我哭哭啼啼把多晴的事情說完，皺著眉嘆了口氣，"這些事情對這年紀孩子來說的確太沉重了，可是我們不是她的家人，應該會有其他長輩親戚協助她；做為她的好朋友，你就盡量的關心她，聽她說話，等她開口要你協助，你再看看能做些什麼吧!"

　　大人的立場和眼光，終究和我們小孩不一樣，也許媽說的是對的，我真的也沒能力替她做什麼，那就當她最好的心靈伴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