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

近幾年來總會縈繞著近鄉情怯的感覺，從搭上客運的那一刻起，開始竄入，一絲一絲的，離家越近綑得越多越深。但似乎是只要遠離，就能完全抽離，抽離那些可能在短短幾個月內就跳脫記憶中仍是離開時的光景。其實都是一刻刻在變化的，我也知道，但當某些事物、景象遠離了記憶中的界線，不再仿若掛在記憶裡那幅畫的樣貌，心便如同被陌生人從背後桶了一刀那樣地不可置信，又像是小孩再也拿不到味蕾中最依戀的那顆糖而嚎啕大哭。 可隨後想想，當人都會改變，又要怎麼要求這些景物不會改變呢。許好的諾約，隨時都會因為意外而變掛，等待時總會晚到一步；不等時總會早來一步，萬物都在意料之外。湊佳苗的書裡也敘述離開家鄉的人總希望故鄉永遠都待在記憶中的樣貌，可那樣的心態是自私的，憑什麼你自己遠離鄉村，到大都市過上便利的生活，卻仍舊冀望故鄉永遠是離開時的模樣，點點星光，不隨繁華而染。那時這些段落寫進了皮肉，滲出了血。可待這刻，我才知道，我並不是希望故鄉永恆不染，而只是想要那顆記憶中的糖罷了。 客運搖搖擺擺行進著，人行道上一個母親帶著兩個約莫五歲左右的小孩，一男一女。車子駛過他們身旁時，小男孩跑了起來，媽媽和小女孩也跟著男孩跑向車子。客運停了下來，門開了，小男孩對著車子大喊"把拔~我們已經買好你的早餐囉"說完，男孩一臉滿足，握緊媽媽遞來的手，轉身步上回家的路，此刻車子也漸漸駛離。這一幕讓我會心一笑，一股暖意漸漸滲入那幅必須從記憶裡拆下的畫，解開纏繞的絲。畢竟，原以為他們是來搭車的，不料是為親情而來。 客運持續駛向終點，此時窗框上映出另一幅畫，路上一個爸爸牽著女兒的手走著。原來有些東西，是始終不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