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must believe in spring:三張專輯,祝佑一切如新|潺時.立春

午夜先生-avatar-img
發佈於潺時 個房間
更新 發佈閱讀 10 分鐘
Drive My Car, 2021

Drive My Car, 2021


立春三候:東風解凍,蟄蟲始振,魚陟負冰。


立春是農曆新年的第一個節氣。如同冬至的極寒之夜暗示白晝將漸漸拖長,立春意味著甦生的暖意將絲絨綿延,但春天並不真的到來。立春是踩過樓梯的聲音,是飄過窗前的巨大藍色,你探出頭去看,轉回來的時候依舊是一張寂冷的臉。

但那就像凝望冰湖。杯底淤積著昨夜吐露的蝶蛹,永生花不朽地綻放於相框邊,在人類自我劃設的靜默與遲疑之中,自然早已悄然遷移挪流。水底的魚,土下的蟲卵與種子,一吋吋地向著光鑽動。冰層變得薄且透明,裂解四散,彼此傾軋直至融化肩頭肘角。雲朵的形狀逐日肥軟,山巒色澤豐嫩,然而一切尚未轉醒,這就是時間被意識到之前的樣貌 ── 你能感覺到的,立春就像清晨五點,棉被底下露出的眼皮微啟,房間輪廓朦朧而親密,剛才的夢猶如去年冬天。

大地回溫,川河復流。在新的一年,新的一天,我想用三張專輯伴我繼續賴床,分別是:Bill Evans《You Must Believe in Spring》、高橋英子《Drive My Car Original Soundtrack》、下田逸郎《Love Songs And Lamentations》。它們都有一種經歷了徹底的憂傷後、依然選擇懷抱希望的勇氣。這份清醒的勇氣,讓每個春天都年輕如新。

字不是寫出來的,而是留下來的。音樂家以縝密手勢捏塑樂句,我亦會報以相等的慎重。




Bill Evans《You Must Believe in Spring》



這一期我本來要介紹羅浥薇薇的短篇小說〈龐城之春〉的,可是我把書放在了台北的宿舍。

這篇小說美麗、傷感、優雅、刺痛,如一枝玫瑰,如女主角的名。深沉的詩意輕托住游離的情節,事物在曖昧的光影間成熟、凋謝。我喜愛這個故事至今,起初因那夢幻又細針的書寫手法啞口稱奇,後來逐漸理解愛上愛情本身是怎麼回事。

節氣將至,無計可施,我就想起了 Bill Evans,也許可以寫寫他關於春天的那張專輯。認識這位爵士鋼琴家是從羅浥薇薇的另一本作品《騎士》,我在其中一頁畫了底線:

「⋯⋯ Scott Lafaro 車禍之後,Bill Evans 是怎麼整理自己的世界,再開始和別的人一起彈鋼琴呢?我聽著〈My Foolish Heart〉,聽到兩分五十秒的即興,感覺過去的祕密溫柔展開,記起美麗的人已經死去,整夜為此心軟不已。」

當時讀到此處,我便放下書找了 Bill Evans 現場演奏〈My Foolish Heart〉的影片來看。寧靜致遠的音樂並沒有留給我深刻印象,反倒是他彈琴的姿勢,似是依偎著鋼琴默禱。他彎著背脊,垂下腦袋,手指溫柔地撫觸鍵盤,彷彿跪在水邊,凝視粼粼波光。或者如〈龐城之春〉裡形容女主角的某個姿態:「像在諦聽又像是在訴衷。」

我以前沒見過有人這樣彈鋼琴。鋼琴手總是抬頭挺胸的,才能讓高貴又巨大的樂器成為他身體的延展。但 Bill Evans 不同,他蜷縮著、收攏著,內斂而無比專注地,把神情埋葬在琴鍵之間。「表演」對他來說也許僅僅意味著與樂器、與合奏者交流祕密和心事。他在此創造一個定義模糊的私密居所,可能是舞台上的一張琴椅,也可能是畫家的畫室、睡眠治療師的長沙發、飛行員的駕駛艙⋯⋯那居所伴隨著每個人的長才與生俱來,我們將在那裡窮盡歲月研究自我的本質。

與 Bill Evans 還有另一次巧遇。阿巴斯最後一部電影《像戀人一樣》,借用了他的歌曲〈Like Someone in Love〉作為原文片名。年邁的教授邀請援交女孩共進晚餐:桌上點著蠟燭和水晶杯,盤裡盛裝櫻花蝦湯,而背景涓流著爵士鋼琴樂句的柔軟漩渦。他渴望重溫愛情,女孩卻寧可盡早上床完事。這首歌令人感到寂寞和縹緲,像一個人把屋子裡所有的燈關掉。

聽見《You Must Believe in Spring》已經是後來的事。我憂懼於純鋼琴如銀箔落羽般的孤寂,低音大提琴加上爵士鼓的三重奏,讓氣氛變得和煦愉悅,在精湛的冷意之外,塗抹一層懷舊的淡雅甜味。我特別喜歡第二首歌〈You Must Believe in Spring〉由 Eddie Gómez 的低音大提琴主奏的中段,敦實穩固而帶著木質薰香;以及〈The Peacocks〉玲瓏俏皮的旋律。〈B Minor Waltz〉是雨夜後的日出,聆聽猶如散步在逐漸敞亮的天色下;〈Sometime Ago〉則是黃昏河岸,心軟之人的足尖躊躇於腐花春泥。

Bill Evans 的琴聲描繪的是冬天盡頭的春天。捱過漫長嚴寒的生命,將在這一刻衰亡或醒覺?我想起 Chantal Akerman 的短片《我餓,我冷》中,兩個女孩從比利時逃家來到巴黎,闔衣臥睡於狹窄的床墊上。這種日子就像她們,既脆弱又勇敢,面臨轉捩、蛻變和幻滅。斗杓東指,殘雪卻未消融,太陽下山以後,昔日凍瘡仍舊隱隱作痛。

但你一定要相信春天。就像相信重逢與新月。




高橋英子《Drive My Car Original Soundtrack》



我經常在雨天遇見「那部電影」。走向《在車上》的那個傍晚也下著雨,下了很久,直到深夜散場仍持續著。

「那部電影」是無法以書寫記錄的。「那部電影」是無法轉述的。因為裡面有太多個瞬間,是唯獨存在於電影之中、只有電影才得以連綴的瞬間。我因為認出它們的美好而感到幸福,和這樣的電影生存在同一個時代,是莫大的保佑。

回家以後,我晾乾鞋子和雨傘,找出《在車上》的原聲帶反覆地聽。我記得當時在戲院裡一聽見高橋英子的配樂,就心想:「啊,是的,沒錯。這就是村上春樹的小說裡存在的音樂。」卻想不起它究竟襯托著什麼畫面。關於《在車上》,我無法忘懷的是它的安靜。沒有人說話的安靜,又或者是宛如抽掉聽覺的一場浩然短暫的聾:車子開出隧道,覆雪的世界一片白茫,車體鮮紅猶如記憶乍響。

專輯以兩段主題組成,命名為〈Drive My Car〉和〈We'll live through the long, long days, and through the long nights〉,再升降出另外八首變奏。曲名引用契訶夫劇作《凡尼亞舅舅》的經典台詞,作為電影重要的互文 / 改寫對象,這段台詞在劇末以手語完整朗讀,索妮亞細膩的手勢指向虛空的彼方和畸人的胸口,眺望天堂的眼神撫慰了掙扎於現世苦難的靈魂。

美沙紀對家福先生說,她看得出這輛汽車多年以來被它的主人以珍惜的心態駕駛著,而我認為,這部電影也被同樣珍惜的心態「駕駛」著 ── 向著遠方,也向著起點。公路燈火闌珊,冰封的回憶在旅途中慢慢解凍,滴出眼眶,化為淚水。輕盈開闊的音樂予人療癒的力量,柔軟起伏猶如夜暮的瀨戶內海,又像在晴空萬里下打開車窗兜風⋯⋯白天是明亮的,而夜晚是澄澈的,這或許是所有美好作品的特質。


Drive My Car, 2021

Drive My Car, 2021


專輯最後一首〈And when our last hour come we'll go queitly〉,讓我想起往返島嶼的渡輪上,半顆夕陽將懸在空中的旗幟燒得緋紅;想起曾有某日乘坐一台高原列車穿過雲霧,等待金色的光長驅直入 ── 那天,我真的見著了飄在地面的雲朵。《在車上》對我來說就是「那部電影」。如同每一次旅途中的獨處時刻所允諾的 ── 在死亡之外,在記憶之內,我們可能找到平靜與自由。

奧爾嘉.朵卡荻的《雲遊者》一書引述了哲學家蕭沆的字句,我想頗適合作為這段隨筆的註腳:

「我注意的不是路人的臉,而是他們的腳,我把這些忙碌的人全簡化為匆忙的腳步,但不知這些腳步邁向何方。而我認為事情對我來說很清楚 ── 我們的任務就是在尋找某個不重要的秘密時,揚起漫天塵埃。」




下田逸郎《Love Songs And Lamentations》


這張專輯應該可以讓我成為電台派對上的怪咖,但我從來沒有去過這樣的地方。

它很古怪。怪在笨拙卻從未失誤,怪在它開朗又神祕。〈みんな誰でも〉頹廢而詭譎的吟詠率先俘虜我的耳朵,然後是〈帰ろう〉郊遊日記般的興高采烈。〈あなたには〉像一個害羞的人突然唱起歌來,因為看見某個愁容滿面的傢伙捧著一塊生日蛋糕走過大街。〈飛べない鳥と飛ばない鳥〉讓我想起《愛麗絲漫遊城市》那望遠鏡裡飛過紐約熨斗大廈的白鳥,我認為是電影史上最美麗的一顆鏡頭之一。歌名直譯是「The Bird Can't fly and The Bird Won't fly」,我在想牠們之所以不飛,是否為了陪伴彼此。

至於 B 面的五首英語歌,以兩曲媚俗又浪漫的典型情歌開場,緊接著的〈Two Voices〉又立刻回歸歡鬧的鬼哭神號,聲線自由拋射,在耳道裡以蛛絲構築一場降靈會。下田逸郎善用合音與重唱,創造一個冥冥應和的世界。一種聲響絕不獨立冒現,亦不單獨消失,喧嘩眾聲如同一列戴著妖怪面具的祭典戲子,在行進奏樂式的鼓拍引導下變換著隊形,揚手是陰間,頓足為亡域。誰知道呢,或許我們纏綿椎心的人世,只不過是嶙峋孤島上一條細窄如蛇的鬧街。

情歌與哀嘆。遇見〈みんな誰でも〉已經一年有餘,偶爾我懷疑是這首歌讓我繼續堅定著某些執念,任誰也無法將不屬於我的想法,填塞到我的腦中並誤以為是自己的結論。《Love Songs And Lamentations》或許並不是最適合初春的作品,卻宜於在一年之始校準內心的水位線:淺一些,以接納世界帶來的豐富和狂喜,深一些,則下錨沉思或休憩。生活便是如斯潮汐間的平衡。


One Million Yen Girl, 2008

One Million Yen Girl, 2008


留言
avatar-img
留言分享你的想法!
avatar-img
午夜先生的沙發
240會員
172內容數
雙層棉被搭配記憶枕
午夜先生的沙發的其他內容
2022/07/01
還有什麼時刻,比二十一歲的夏天更適合觀看《百萬圓與苦蟲女》呢?炎炎暑日,配著一杯冰淇淋蘇打水觀看,身心清澈。
Thumbnail
2022/07/01
還有什麼時刻,比二十一歲的夏天更適合觀看《百萬圓與苦蟲女》呢?炎炎暑日,配著一杯冰淇淋蘇打水觀看,身心清澈。
Thumbnail
2022/06/22
你不覺得夏天適合倒敘嗎?你不覺得夏天適合遺忘嗎?適合踏著浪尖收割冰塊,適合坐在藤編吊椅上閱讀俳句。適合等待火車駛過濱海城鎮,適合給送行者穿戴發燙的黑影。你不覺得夏天也適合在雷陣雨停之前削好一顆芒果嗎?薄荷綠,檸檬黃,桑葚紫,貝殼白。你不覺得夏天適合打開窗戶,讓所有顏色湧進房間嗎?
Thumbnail
2022/06/22
你不覺得夏天適合倒敘嗎?你不覺得夏天適合遺忘嗎?適合踏著浪尖收割冰塊,適合坐在藤編吊椅上閱讀俳句。適合等待火車駛過濱海城鎮,適合給送行者穿戴發燙的黑影。你不覺得夏天也適合在雷陣雨停之前削好一顆芒果嗎?薄荷綠,檸檬黃,桑葚紫,貝殼白。你不覺得夏天適合打開窗戶,讓所有顏色湧進房間嗎?
Thumbnail
2022/06/15
小滿,乃盛夏前夕,逢此時節,我總盼望能再次出發。去新的城市,聽舊的歌,看新的電影,想舊的人。重寫張懸,實為整理自己的方法,令我齊整與溫柔,信任每一種就地安頓的可能。
Thumbnail
2022/06/15
小滿,乃盛夏前夕,逢此時節,我總盼望能再次出發。去新的城市,聽舊的歌,看新的電影,想舊的人。重寫張懸,實為整理自己的方法,令我齊整與溫柔,信任每一種就地安頓的可能。
Thumbnail
看更多
你可能也想看
Thumbnail
2024/01/22 在寒風細雨中工作,腦海中浮現的音樂是「貝多芬-第14鋼琴奏鳴曲-月光奏鳴曲」,每次聽到這首歌腦海總是浮現在那片寂靜的夜色中,有一個人回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生活的曲折,像樂章一樣在生命中交錯著。然而,他堅強地繼續前行。 看了氣象預報明天溫度是7度,真是讓人回想起小時候懷念的冷
Thumbnail
2024/01/22 在寒風細雨中工作,腦海中浮現的音樂是「貝多芬-第14鋼琴奏鳴曲-月光奏鳴曲」,每次聽到這首歌腦海總是浮現在那片寂靜的夜色中,有一個人回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生活的曲折,像樂章一樣在生命中交錯著。然而,他堅強地繼續前行。 看了氣象預報明天溫度是7度,真是讓人回想起小時候懷念的冷
Thumbnail
你有沒有過這種經驗,第一次聽的曲子總是最美好,哪怕後來的版本,演奏者如何神乎其技,錄音技術如何進步,心中忘不了的還是當初最破爛的那一首? 有人說,你愛的其實不是那一首。你想要的是初戀的感覺。為什麼記憶裡的初戀,總是那樣昏黃美好?說穿了,那是你老了,而你還想要憑藉一切尚可操控之事物,說服自己還年輕。
Thumbnail
你有沒有過這種經驗,第一次聽的曲子總是最美好,哪怕後來的版本,演奏者如何神乎其技,錄音技術如何進步,心中忘不了的還是當初最破爛的那一首? 有人說,你愛的其實不是那一首。你想要的是初戀的感覺。為什麼記憶裡的初戀,總是那樣昏黃美好?說穿了,那是你老了,而你還想要憑藉一切尚可操控之事物,說服自己還年輕。
Thumbnail
Bill Evans很少幫人伴奏。他有了一座鋼琴,便有了一條流動的河流,和一整片寬廣的畫布。 鋼琴就是他自己。 直到Evans遇見Tony Bennett,這條河有了不同的流向,畫布也有了嶄新的意義和維度。
Thumbnail
Bill Evans很少幫人伴奏。他有了一座鋼琴,便有了一條流動的河流,和一整片寬廣的畫布。 鋼琴就是他自己。 直到Evans遇見Tony Bennett,這條河有了不同的流向,畫布也有了嶄新的意義和維度。
Thumbnail
春來,何處先知? 河濱! 這些天,若來到基隆河河濱散步,春,早候著了。 春情正忙不迭在人們臉面上,手腳旁,眼耳邊,盡情賣弄招呼。 晴朗的天空,平靜的流水,茵翠的草地,交錯的橋樑,還有籃球場,自行車道,...... 河濱,這左岸,那右岸,不須言語,都已是春和景明時分。 傍晚時分,落日未盡,晚星方出。
Thumbnail
春來,何處先知? 河濱! 這些天,若來到基隆河河濱散步,春,早候著了。 春情正忙不迭在人們臉面上,手腳旁,眼耳邊,盡情賣弄招呼。 晴朗的天空,平靜的流水,茵翠的草地,交錯的橋樑,還有籃球場,自行車道,...... 河濱,這左岸,那右岸,不須言語,都已是春和景明時分。 傍晚時分,落日未盡,晚星方出。
Thumbnail
燕子來了 雷響了 你呢? 他們說 勿收冬衣 我卻想將你 好好收起 放進抽屜
Thumbnail
燕子來了 雷響了 你呢? 他們說 勿收冬衣 我卻想將你 好好收起 放進抽屜
Thumbnail
立春是踩過樓梯的聲音,是飄過窗前的巨大藍色,你探出頭去看,轉回來的時候依舊是一張寂冷的臉。立春就像清晨五點,棉被底下露出的眼皮微啟,房間輪廓朦朧而親密,剛才的夢猶如去年冬天。
Thumbnail
立春是踩過樓梯的聲音,是飄過窗前的巨大藍色,你探出頭去看,轉回來的時候依舊是一張寂冷的臉。立春就像清晨五點,棉被底下露出的眼皮微啟,房間輪廓朦朧而親密,剛才的夢猶如去年冬天。
Thumbnail
冷冽的冬風,吹下一片片的翠綠,落地後的蕭瑟,裸露著孤挺的淒涼,我不確定你還能否活著? 髮絲裏的哀愁,早也被連根拔起,我還來不及存檔,甚至不確定是否曾經...? 灰藍的天際,枯乾的落葉,琴鍵重複的樂音,走過一遍遍的影像,總在日復一日的忽略下,悄悄地壓彎了我的背!是要我找回腳下的曾經?還是要我細數落葉
Thumbnail
冷冽的冬風,吹下一片片的翠綠,落地後的蕭瑟,裸露著孤挺的淒涼,我不確定你還能否活著? 髮絲裏的哀愁,早也被連根拔起,我還來不及存檔,甚至不確定是否曾經...? 灰藍的天際,枯乾的落葉,琴鍵重複的樂音,走過一遍遍的影像,總在日復一日的忽略下,悄悄地壓彎了我的背!是要我找回腳下的曾經?還是要我細數落葉
Thumbnail
抹去了滿臉的脂粉,最簡單的琴、弦樂、木結他,還有一把極具穿透力的聲音,「素顏」的謝安琪,在春夏更替之際,送給我們最暖的暖流。
Thumbnail
抹去了滿臉的脂粉,最簡單的琴、弦樂、木結他,還有一把極具穿透力的聲音,「素顏」的謝安琪,在春夏更替之際,送給我們最暖的暖流。
追蹤感興趣的內容從 Google News 追蹤更多 vocus 的最新精選內容追蹤 Google 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