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新冠確診和文化衝突

自上一篇周記以來，這周發生了不少事，好消息是我找到了一間穩定的長期房間，也找到了一份奶茶店的兼職工作，但壞消息是上週五就開始的咳嗽確實是因為感染了新冠病毒。 上週五開始的發燒、全身酸痛的症狀在週六休息了一天后，周日就已經好很多了，唯一的症狀就是咳嗽，也因此我一直以為是季節性咽炎，並沒有太在意，而且我們班有大班的同學都在咳嗽、擤鼻涕，所以相比他們而言，我算是輕的了。 因此我按照原先的計畫，加緊找房子，終於在周日找到了，這房子說找到也真是機緣巧合。 週六在家靜養時，下了一些當地的APP、加了華人生活圈、微信群，看到之前不少房主發佈的房源，我就嘗試聯繫了發佈時間比較近的幾個人，可惜都已經租出去了，直到有一個房主說他之前發佈的房子雖然租出去了，但正好他想把家裡的佛堂移到頂層的閣樓（說是找上師看了，要放到屋子的最高處），我就說我周日去看看。 房主離我現在住的地方不遠，走路30分鐘就到了，也是郊區的獨幢小房子，房主兩口子都是中國人，在愛爾蘭已經快十年，養育了六個小孩，還租了三個房間出去。 佛堂的房間供了釋迦牟尼、文殊、蓮花生大師以及綠度母，而我剛好之前也奉過一段時間綠度母，感覺冥冥中有佛的指引，當場就交了定金。 房租每月是700歐元，不包食，要自己洗衣服打掃衛生啥的，去學校依然要一小時左右（每天車費就5歐，一個月差不多100歐），跟hostfamily相比，時間成本更大，但好歹在3.25日以前找到了一個長期的住處，不用擔心遊離失所了，雖然不少人跟我說500歐左右就可以租到一間房，但在都柏林房源如此緊張的情況下，確實不敢賭，更何況因為俄羅斯進攻烏克蘭，愛爾蘭政府將接受八萬烏克蘭難民，以後房源肯定更緊張。 另外選這家的原因是在網路上看到不少租房騙局都是二房東把房子轉租出去，他自己收了其他房客的房租、訂金跑路，員警也管不了（據說是不認中國的轉帳方式，只認電匯、支票），而這家是房主自己的房子，他一大家子住在這裡，不用擔心這種情況。 房主丁姐本來19號就可以把房間收拾出來，但她聽說我在hostfamily的租約是25日才到期，表示我可以在19號開始陸陸續續搬點東西過去，25號再正式入住，房費也是25號再開始算，她說外國人很講契約精神，我提早搬不太好，這樣我也可以省一周的房費。 不管怎麼說，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已經落了地，更幸運的是，因為我現在沒辦法在愛爾蘭開銀行帳戶，如果用國內帳戶做外幣轉帳需要每次30歐的手續費，丁姐在中國還有生意，可以收人民幣，為我免去了一筆不小的轉帳手續費。 接下來就得找工作了，老實說，我只準備了2萬歐，接近15萬人民幣的留學款（包括1萬歐的學費），原計劃是租個400-500歐的房子，生活費200歐，在語言學校的大半年可以安心學習，儘快提高自己的英語水準，但高昂的房租不得不讓我提前打工。 周日找到房子後，我馬上就去了china town看能不能找到兼職，（不好意思，我就是這樣的行動派），愛爾蘭是允許留學生打工的，每週20小時，最低工資是每小時10歐，但我問了幾家中餐館，工資都只給7歐，還有一家70歐要上11個小時班，不過也從另一個角度看出愛爾蘭的收入與生活成本，就算一天70歐，10天就可以賺回房租，加上生活費，工作15天基本就夠了，按每週雙休來算，還有七天的工資可以做儲蓄或是拿去玩，就以我以前所在的城市，基本已經是白領級別的生活水準，更別說這還是缺斤少兩的工資，如果按愛爾蘭的最低工資標準，生活水準還可以再提高一截。 周日並沒有找到工作，但跟幾個餐館老闆都留了聯繫方式，週二的時候，其中一個老闆說他有一家奶茶店需要招人，讓我去試試看。 週二下午我上完課，就按地址前往那家奶茶店，奶茶店就在市中心的主街上，雖然我沒有做過奶茶，但奶茶店的雇員lily給我說了各種配方後，我自己也在她出去買晚餐時賣了一杯奶茶，當時我怕自己做得不好，跟買奶茶的白人小姐姐說她先試，如果不好喝，我不收她的錢，結果她非常好人，說很好喝，並給了錢，後來跟lily確認，才發現我其實少放了一種配方，還是會影響口感，這個小姐姐真的非常非常好人。 只是放工回家比較晚，當晚我也告訴Mary我找到了工作，她說只要我在晚上十點之前回來還是可以洗澡，我也給老闆說好了，因為我還是學生且寄住在host family，上班時間只能是下午兩點到晚上八點，這樣還可以回家洗澡，也不耽誤第二天的學業，只是我現在還是生手，每小時8歐，這樣算來我一個月工作100小時，一天六小時的話，工作15天就夠交房租了。 找到了房子也找到了工作，只能用未來可期四個字形容了，卻沒想到樂極生悲。 週三一大早，我正準備去上學，Mary就把我攔下了，說她昨晚聽到我咳嗽，讓我去超市買新冠病毒的測試，我當時就感覺很奇怪，因為我從上週五開始，就已經咳嗽了四、五天了，為什麼現在才讓我測？ 這當然不是選擇題，我只能自己去超市買了測試回來，結果是新冠陽性，然後Mary如臨大敵似地馬上跟學校聯繫，我當時真的有一種：我就只有咳嗽，我們班一半同學都還有別的症狀，沒見他們的host family把他們鎖家裡啊？而且我總有種時間上的巧合——我咳了四五天沒見她有反應，為什麼偏偏在我告訴她我找到工作的第二天強制我測試？ 但沒辦法，症狀再輕，也是新冠陽性，我只能接受被鎖在她家裡，上網課的結局，當然我也在第一時間聯繫了房東丁姐、奶茶店的老闆和lily，所幸她們都非常好人，並沒有把我得新冠當太大回事，安慰我就是個小感冒，好好休息什麼的。 跟中國人的淡定相比，Mary就差點把漂白劑倒我臉上了，我就一直聽她絮絮叨叨我得了新冠有多麻煩，她要保護其他房客什麼的，我當時心裡真是挺窩火，理由就是一個：我咳了四五天，你幹嘛早不讓我測？ 週三下午都柏林又是風又是雨，Mary要我把房間的窗戶打開，保持通風，暖氣是每天一早就關了的，只有晚上才會打開四個小時，被子和衣服卻都是類似春秋的薄被，我覺得冷，問她有沒有電熱毯什麼的，結果她沖上來，說我太多complain，接著開始拉我清單。 我原本就不在Mary家吃晚飯，這事已經被她念叨了好多次，她覺得我是嫌她東西難吃（雖然這是事實，但我沒表現出是因為不好吃，只說是因為我要做輕斷食），晚上她給我準備的是優酪乳和布丁，因為我覺得冷（當天外面又颳風又下雨，溫度只有1-3度），就沒吃，現在加上她覺得我在complain她房子冷，她發了非常非常大的火，我就看她在我房門外歇斯底里、手舞足蹈，控訴我有多不尊重她，不管我怎麼解釋我可能英文不太好，我主要是想問她有沒有厚點的衣物，她都不聽，一直在說她是一個多麼善良的人，為了保護其他房客不受我這個病毒陽性患者的侵害要做多少工作，我當時的感覺就像回到十幾年前，我媽更年期那會兒。 我心裡真有一萬頭神獸呼嘯而過，她如果像其他同學的host family一樣不管我，我估計過兩天就自然痊癒了，現在因為房間冷，反而受了涼，除了原本的咳嗽，又出現了鼻塞的症狀。 接著Mary就跟學校告狀去了，意思是我本來就是新冠陽性，已經給她帶去了很多額外的工作，我還不配合政府的防疫政策什麼的，我也聯繫了學校的中文老師，跟她解釋了事情的經過，中文老師說因為雙方有文化差異，讓我現在這個時候無論如何都要忍，如果Mary執意要趕我走，我就只能去政府的隔離點，還要額外出錢，現在愛爾蘭每天有幾萬人確診新冠，絕大多數都是輕病和無症狀（很多人都放著不管，等自然痊癒），只有600多人需要住院，所以居家隔離對我這個外國人來說成本最小。 我真是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逃離了中國雞飛狗跳似的防疫政策，千里迢迢跑到愛爾蘭還是被新冠弄得雞飛狗跳，也算是我命中必有一劫吧。 之前兩周因為早出晚歸，Mary除了會念叨說我不吃晚飯，大部分時間都在自己房間外，基本沒什麼矛盾，她的抽水馬桶不好用，我還專門跟她說過我會沖不下去紙巾，問她有沒有技巧，其實也是在側面暗示她我盡力了，她說是愛爾蘭的抽水馬桶都不好沖水（但事實上學校和店裡的都很好用）；我注意到她會在我去上學後把電源線全部拔掉以後，我每天出門都會自己拔掉插頭，這些細節我自己都在注意，畢竟住別人家裡，我又是個不喜歡跟人添麻煩的人。 但自從週三開始，居家隔離以後，文化和性格上的巨大差異，讓我備受折磨。 第一天優酪乳和房間冷，鬧了一通；第二天Mary告訴我，我不能出去，如果我需要什麼可以告訴她，她出去買東西時幫我帶。 我聽其他人說可以吃點維他命C和鋅、維他命D，他們就是這樣好的，我想起旁邊的超市有，於是我跟Mary說想要這兩樣，然後她就說她不知道長什麼樣，讓我在網上找圖片，我找了圖片後，她又說我可以自己在網上買，我解釋說因為她有時在家有時不在，我又不能下樓，如果人家送貨，她不在家我沒辦法開門什麼的，她又說她今天不出去，我就說那你出去時幫我買就好了，並且在門外放了20歐（我猜她推諉可能是不想在我身上花錢），結果當天下午她出去買菜就去買了（她其實每天都在出門），買的就是我在超市看的那兩個，跟我在網上找的圖片也完全不一樣，我當時就感覺：她其實知道長什麼樣，也知道在哪裡買，就是單純地怕我不給錢或是別的什麼原因？ 食物真的很不合胃口，除了多數是冷盤外，口味也很怪，以前我上學還可以把不愛吃的東西丟掉，現在Mary要檢查我的垃圾，自然又少不了被念叨，學校老師說我可以提要求想吃什麼，但在我跟Mary提出我第二天想吃雞蛋和蔬菜後，她第二天依然沒有準備，這就是我覺得特別難的地方，提要求，她覺得你是在complain，不提要求，你不愛吃，她又覺得你不尊重她。 再比如，Mary說如果我不吃晚餐，下午五點前給她說，她就可以不準備我的了，但我下午兩點跟她說，我不想吃晚餐，她又說已經準備好了。 很多很多這樣的小事不足為外人道，讓我感覺這個老太太控制欲特別特別強，嘴上一邊說自己是個善良的人，喜歡照顧別人，但實際上，一旦不合她心意，馬上“不尊重她”、“不配合防疫”的大帽子就扣下來了，我不太清楚這是文化差異還是什麼，在我看來，我自己照顧自己，少跟房東添麻煩，就是很好的房客，但她不覺得，她希望我吃她的東西，把她捧得高高的。 可能也是因為她獨居太久，她的房客都是短租，最多一兩周，大家早出晚歸，沒什麼太多接觸，我如果只住兩周，在上周找到房子就搬出去的話，也不會覺得她有什麼問題。 現在我每天都聽到她在跟其他房客說她每天要照顧我、要給房間消毒什麼的有多累，再對比我們班的其他同學，大家都還在照常上課，我真是招誰惹誰了? 週五的時候，我感覺我的咳嗽已經好很多了，準備周日再做下測試，如果沒問題下周就恢復正常了，但Mary說就算我測試是陰性，還要再隔離五天，我真是一臉問號，一方面感覺她不想我太快好，另一方面又聽她每天都在說她有多不容易。 哎，就算是事情太順利，佛給我一點小考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