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日 Discrimination 50之29

23年、或29年前，和12年前的我到底是什麼？這不是算術題，所以回想23年前並不會比回想12年前難了快兩倍。回想去年此時也不會比回想12年前來得簡單。這不是線性思考或線性發展，所以沒有什麼線性相關。世上看得到的實相的事件都發生過了，但在實相之外到底它會怎麼變化或有什麼意義，那就不是線性或算術能說了算的了。 May 2022

然而，人的一生就被各個年歲發生的事情鏤印著刻度，讓我們回顧時依著那些標尺、依序或跳躍地想起這些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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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年前，1993年。也許有些你們還沒有出生。

那年的我，獨自居住在一棟房子，因為我的室友老往中國出差。我剛辭職，離開我以為我深愛的系所；我以為我雍容大度免除了別人想個名目開除我的麻煩，但其實我只是陷入了做足瀟灑姿態所能帶給自己的窘境。為了破除那個冋字，我只能把自己投向更累更超限的自我利用。

那棟房子三層半，一樓只有客餐廳、廚房、半套衛浴，三個房間都在二樓以上；每次筋疲力竭回到家，實在沒興趣坐在房東擺設的那陽春的藤沙發上，只能繼續拖著疲憊的腳步把自己拉上二樓主臥，我的房間。雖然我十幾歲時有三、四年住在我家的透天厝，也習慣了自己的房間當然是在二樓；但，說真的我實在不喜歡透天厝：因為太浪費時間打掃、活動區域太發散、在家中要做什麼事都得多浪費時間在走來走去這上面。

在幫助心神渙散者盡量收束心神、拉回焦點上，這種房子一點用處也沒有。這就是透天厝的先天限制。而我就在這樣一棟房子裡，因為超限工作及沒有處理受到朋友背叛的那種痛苦，身體和心理都崩潰了。我父親當時感到憂心所以來看我，臨走前他說了一句：撐不下去就回家，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看著他開車遠去的背影流下了眼淚，終於承認我靠自己一個人打拼失敗了，我得回家養青山。

這一休養，成了我人生的重大轉折：我受到感動，感覺自己生命被神摸著了，所以成了信主的人，還在教會工作了四年，直到1997年重新回到「俗世社會」的工作；1999年我結婚了，2000年生下我兒子。

所以，23年前，因著結婚之故，我住進了公寓，終於再度脫離「透天厝」那種讓人很累的住家形式。23年來換過三個住處，都是 flat，沒有樓梯、只有一個平面上的隔間；雖然不大（室內空間大概都三十幾坪），但對於這些年來居住人口介於二到五之間的家庭來說，也都夠用了。

但是今年.......今年。我的家庭完全崩解了；七年前完成離婚手續之後，逐漸進入到只有我和兒子同住一屋的最簡單家庭形態，我本以為可以是很安妥地、兩個人各自努力工作，賺些我們物質欲望很低的人夠用的錢，只要能付得起房租、就能在這間很棒的房子裡繼續住很久－－這個我本來以為可以延續的狀態，被生死之隔永遠打斷了。

曾經，我建立了自己的家庭，從夫妻二人，到加入新生兒、加入保姆幫手；保姆離開後，雖是三個人的核心家庭，卻基本上是我帶著小孩自由自在地過著陪小孩成長的美麗時光；然後高齡公婆搬來一起住；然後百歲人瑞公公辭世；然後我們終於協議離婚；然後百歲人瑞婆婆終於在生命最後四個月搬去與她兒子同住；然後兒子結婚，家裡多了個半女；然後兒子離婚。再然後.........只過了九個月，兒子就意外辭世了。

如今，我一個人居留在這間我和兒子都覺得很棒的房子。在他離世的那一天（啊！我親手把你生下來，也親手為你急救。謝謝你讓我經由這些身體的連結，完整認識生命降臨與離開的一切），我已經很清楚我會繼續維持這個居處，因為14年來、它承載了我與兒子的完整記憶。

三隻貓都是在這個家裡才加入的成員；如今，他們與我一起安住。

我想我是堅強的。這些獲得、創建、新生、容納、加入與減少、工作與生存、困難與挫折、割裂與別離.......我都經歷了、承擔了，而且即使我跪下過，也仍然繼續站起來，向前走。

我隨時會想念起兒子，但在眼淚之外，更多的是想起他在我生命中帶來的溫暖與歡笑。感謝主，我有過一個給我完整人生體驗和功課的兒子，無比珍貴，till the end of my day。

2022/10/17 Mon 6am